御驾当中传出天子淡然中透着一丝嘲讽的言语,顿时让群臣都一阵摸不着头脑,要知道,这君前失仪之罪,罚俸的倒有不少,但是罚银到还是头一遭。
不过若单只是罚银也就罢了,七万六千两?这又是个什么路数。
要知道,惠世扬的官职是兵科给事中,正七品,年俸是九十石,若是按照市价折算,也不过七十两。
七万两银子,怕是惠给事中不吃不喝几百年的俸禄了,天子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陛下欲杀欲刮,皆是天恩,臣等自当领受,然则身为君上,无故折辱臣下,岂乃君上正道?如今众臣在前,陛下出尔反尔,岂不令天下笑柄?”
众人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天子说是要从轻处理,可这个天文数字分明就是在变相的要将惠世扬置于死地,当下惠给事中的死党游御史就再度叩首,悲愤的说道。
“出尔反尔?游御史莫不是觉得朕罚的重了,惠给事中交不起这笔罚银?”
朱常洛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声音当中却是多了一抹肃杀。
“游御史不妨自己问问惠给事中,千金买命,他出不出得起!”
话至此处,众臣也察觉出不对来了,齐齐的将目光都挪向了被忽略的惠世扬身上,却见后者脸色一片惨白,呆呆的立在原地,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顿时打了个激灵,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
不过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为自己申辩的时候,这位前一刻还是扣阙领袖,义正言辞的惠给事中,却是涕泪满面,向前膝行两步,死命的扣头,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陛……陛下饶命,臣……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饶命!”
局势变化的太快,以至于一众大臣都还没反应过来,局面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尤其是游士任,一脸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惠世扬。
“惠兄,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锦衣卫校尉上前,将惠世扬架了起来。
与此同时,御驾之上再度传出了天子的声音,不过这一次,声音却是由远至近,众臣抬头一看,却见天子已经从御驾上起身,缓步走下了御驾。
众人这才看清,紧跟在天子左右的人,并非是寻常的大太监王安,而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和东厂提督梁永!
“朕这里有两份东西,想必诸位爱卿,都会感兴趣!”
朱常洛的脚步,最终停在惠世扬和游士任的面前,不过说话之时,却是对着周围的一干大臣说的。
话音刚落,却见紧跟在天子身后的梁永连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抬手拆开,却是从中拿出了一张花纹繁复的纸张。
紧接着,梁厂公小心的捏着纸张的一角,将它完全展开,于是这张纸的全貌,顿时展露在群臣的面前。
“这是……”
“怎么会……”
“难不成……”
这张纸一出现,底下群臣就是一阵惊呼,尤其是那一干年轻御史,脸上的神情惊愕,愤怒,惧怕,惊讶,各种复杂无比的神色皆有,却独独没有方才的盛气凌人。
“想必此物诸位爱卿都认识吧?不,应该说诸位爱卿应该都熟悉此物,因为诸位爱卿的家中恐怕都有此物!”
朱常洛上前一步,从梁永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执掌,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声音却是越发的冰冷,道。
“恒隆钱庄的存银凭证副本,好东西啊!这薄薄的一张纸,可就是七万两银子,惠给事中,你来告诉朕,这七万两的白银,你拿朝廷的俸禄要拿多少年?”
狠狠的将手中的纸张甩在惠世扬泛着青白的脸上,朱常洛的声音早已经出离了愤怒,猛地一转身,朱常洛的声音带着一片肃杀,道。
“现在,你们谁还觉得,朕下旨让你们清报家产,是对你们的侮辱?谁还来站在朕的面前,说君子声名重于性命?尔等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那朕问问尔等,圣人教诲哪一句教你们贪污受贿,敛财无状了?又有哪一句教你们聚众逼宫,胁迫君上了?”
薄薄的纸张轻轻落在地上,上面刺眼的惠世扬三个大字和独特的钤记仿佛在嘲讽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气势汹汹的前来扣阙的年轻御史脸上,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发烫。
场面上顿时变得安静无比,众臣静默。
那些扣阙御史大多数心中皆是羞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一帮大佬心中则是越发的心惊不已。
说句实话,天子今天的这份存银凭证,真的是惊着他们了!
时至今日,恒隆钱庄已经是京城当中独霸一方的大钱庄了,京城当中几乎所有的钱庄,都是分属于恒隆的名下。
朱常洛说他们熟悉这存银凭证,他们当然熟悉,因为随着钱庄的出现,朝廷当中越来越喜欢银票这种携带方便,而且随时可以折现的大额工具了,尤其是官员们,府里藏着自己一辈子的俸禄都赚不来的大笔银两,想想就害怕,虽然说不大可能被发现,可一旦要是被传扬出去,大人们清正廉洁的名声肯定是毁了,哪有那几张薄薄的银票来的容易保存。
而且从去年开始,恒隆宣布正式在几个大型繁华的地带实现异地汇兑,更是风靡一时,不仅朝臣愿意使用银票,就连许多地方官府也开始尝试将官银存放在恒隆当中,如此可以免去押送银两到京城的损耗和负担,只需要派一个小吏直接到京城恒隆支取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