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戚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举步维艰,若是魏国公府再倒了的话,那更是雪上加霜,所以陈良弼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为徐弘基求情。
不过朱常洛却明显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尽管陈良弼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朱常洛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先不说别的,这一次魏国公府的行为,的确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虽说南京六部比不得朝廷六部那般实权深重,但是毕竟是朝廷的部门,而且是南直隶的最高决策机构,但是此番他以太子之身到扬州府办案,竟然遭到重重阻挠。
这其中固然有其他方面的因素,但是魏国公府的能量,却也不可小觑。
敢和身负皇命的太子对抗,何况魏国公府在南直隶的势力已经膨胀到了何等的程度!
今日朱常洛是太子,他的谕令尚不能压制魏国公府,难不成等他登基之后,一个立足未稳的皇帝,就能用名头压服他吗?
或许徐弘基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魏国公府的势力,已经到了不得不遏制的地步!
至于陈良弼担心的事情……
朱常洛微微沉吟,道。
“陈守备,本宫读书时曾见历朝贤明之君,无不是文武并重,我朝勋戚,乃马上军功所得,皆为国之功臣,本应受人敬重,然如今状况,勋戚屡受朝臣排挤,被视为国之蛀虫,敢问守备大人,为何?”
“这……”
陈良弼一时有些语塞,武臣勋戚被排挤打压,并非一天两天了,历朝以来,文官集团和勋戚武官集团都是泾渭分明的两股势力,但是却鲜有像大明这样,勋戚被压制成这个样子的。
朱常洛显然并不是在真的询问他,只是略略一停,便继续答道。
“在本宫看来,此皆是因为有魏国公府这般存在,勋戚取功马上,彼辈先祖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方得朝廷敬重,封之勋爵,然后世子孙却未必肖其父祖,想初代魏国公中山王徐达何等英才,纵横沙场所向披靡,而如今之魏国公,却不思光耀门楣,反倒以阴谋诡计搅弄朝局,勾连内外,国法朝纲尚且不容,如何能被朝臣瞧得起?”
毫无疑问,朱常洛说的有失偏颇,勋戚被打压,又岂会是因为这么简简单单的原因?
不过陈良弼却没有开口反驳,因为他知道朱常洛说的不无道理,勋戚世家被弹劾最多的,就是各种纨绔子弟胡作非为。
以至于无论在朝野民间,提起勋戚的名字,就是为非作歹的代称。
这一点陈良弼清楚,甚至于朱常洛更深一层的话,他也听懂了。
不破不立!打铁还需自身硬!
勋戚要真正和文臣集团相抗衡,第一步,就是要将内部的蛀虫清除掉。
而长久以来传承下来的魏国公府,已经彻底变得腐朽,纵观历代魏国公,基本上三代以后没有再出现过以武功闻名的子弟,子孙纵然入仕,也如同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一般,全无勋戚的气节。
但是懂归懂,刮骨疗毒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何况勋戚的势力本就弱小,南直隶已经是勋戚集团的最后一块阵地,若是连南直隶也保不住的话,又拿什么来跟文臣抗衡?
望着陈良弼为难的神色,朱常洛轻轻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还得再加把火。
“陈守备,本宫多年前在南直隶时,便曾和徐国公有过交情,说句不客气的,徐国公为人莽撞,不明大势,纵然是本宫这次轻纵于他,来日也必定会引火**!”
这话说的就露骨了,顿时让陈良弼浑身打了个激灵。
是啊,眼前这位是谁?
堂堂的太子殿下,大明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陛下。
且不说徐弘基以前便和他有过节,就是这一次,徐弘基做的也实在过分,太子殿下正位东宫办的第一件大案,就被他用这种手段阻挠,岂不是在给朱常洛难看,换了谁恐怕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身份尊贵如朱常洛者!
一念至此,陈良弼的心绪顿时有些暗淡。
身份不同了!
如今的朱常洛,不是当初那个被“发配”出京的亲王殿下,而是皇帝最倚重的储君,恐怕若不是看在自己往日曾经帮助过他的情分,连这些解释的话朱常洛都不会说。
朱常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算他这一次看在自己的情面上放过了魏国公府,来日也必定会讨回这个场子。
人情总有用尽的一天,陈良弼能够求一次情,但是却不可能求第二次情!
再说,等到下一次,恐怕针对魏国公府的就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登基后的皇帝了……
“殿下说得对,是臣考虑不周!”
黯然只是一瞬间,陈良弼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魏国公府显然已经保不住了,至少徐弘基是保不住了,但是这未必不是他泰宁侯府的机会。
听眼前这位的意思,勋戚未来未必就没有和文臣一争的机会。
或许这句话换一个人来说,陈良弼不相信,但是在大明朝,只要皇帝想要抬举一股势力,便没有抬不起来的。
英宗朝的东厂,宪宗朝的西厂,世宗朝的锦衣卫,哪个不是威风赫赫!
只要能够争取到眼前这位的信任,待得日后龙腾九天,何愁勋戚之势不盛?
“殿下若是要严查魏国公府,朝中倒是其次,首要须得防备的,却是定国公府!”
一念至此,陈良弼卸下心中的包袱,开口说道。
“定国公府?”
朱常洛眉头微皱,却是没想到,陈良弼第一个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