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王锡爵一拍桌子,怒声骂道。
只是却不知他骂的是那行贿的范永斗,还是受贿的李三才。
七十万两啊!
要知道,朝廷刮空国库,甚至厚着脸皮去向皇帝的内库要银子,也才凑齐了二百七十万两白银,供给前线大军作为军费。
为了这二百七十万两,户部尚书现在还在发愁重建后宫的三大殿的银子!
而仅仅一个李三才,光从一个范永斗身上,便得了七十万两白银,足足是一场大战军费的四分之一了啊!
更让王锡爵心惊的是,区区一个范永斗,商贾之徒竟能拿出七十万两行贿一个官员,而且听朱常洛的口气,李三才只是被他行贿的其中之一,可见这些商人的钱财有多么庞大。
而如此巨额的钱财,明显不可能是正当来路!
再想想这些年国家财政捉襟见肘的窘迫,王锡爵忽然开始理解,皇帝为什么要顶着朝臣的压力,执意收取矿税了!
这帮人实在是太富了!
国家的银两都流入了他们的腰包当中,被用来腐蚀官员,朝廷如何能不窘迫!
不过朱常洛倒是淡定的很,虚手下压,道。
“元辅不必生气,说来也巧,这账簿平时都是范永斗随身携带,若非年节动手,或许还找不到这账簿,只是这账簿当中的数额,却着实令人心惊,按照账簿记载,单是范永斗一家,向朝中官员行贿总额便超过六百万两!着实是触目惊心!”
王锡爵双拳紧握,花白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半晌方才有些无力的说道。
“那殿下可查到了,这范家和建州女真是何关系?”
事到如今,若仅仅只是受贿的话,那么事情还好办些,但是问题是,这次的事情,明显不是受贿那么简单,六百万两白银!
或许一个大商人家族能有这么多的财富,但是全部用在行贿之上,也着实难以让人理解。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背后还有其他人,行贿的目的,也不单单是行贿,而是有更深层的目的,而范家背后的人,极有可能便是建州女真!
朱常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沉声说道。
“元辅,抓获这些人之后,锦衣卫立刻对其进行了突审,并且密令辽东锦衣卫所,将所有关于范家的资料上交,昨日骆指挥使汇总之后,将结果告诉了本王!”
说到此处,朱常洛深吸一口气,道。
“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范家是奉努尔哈赤之命,向朝中官员行贿,并妄图借此来要挟受贿的官员,为他们行各种方便,其中包括军火,兵器,盐铁,甚至是马匹,而这些东西,全部流入了建州女真。”
“并且这还不止,辽东锦衣卫送来的奏报显示,范永斗行贿的许多官员当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掌握着朝廷的紧要之处,本王怀疑,这些年以来,努尔哈赤屡次出兵的时机把握准确,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听完这些,王锡爵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良久,方才有些声音沙哑的道。
“这么说,那些受贿的官员当中,可能并不知道他们是在为建州女真提供方便,对吗?”
说到底,王锡爵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一声清正,最重名誉,如今朱常洛却是在他面前撕裂了文官集团的遮羞布,告诉他有无数的文官士大夫,为了一己私利,匍匐在钱财的脚下,将朝廷的机密军报,甚至是军需物资,出卖给异族。
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尽管他知道,无论这些人清不清楚他们是在帮助建州女真,他们的行为都已经是触犯了大罪,但是老大人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们总算是守住了心中的那道底线……
尽管那底线,已经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
望着王锡爵的样子,朱常洛心中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
他清楚,这朝中还是有真正有风骨的士大夫的,尽管如今的朝廷,党争酷烈,互相倾轧,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至少六部九卿,他们的私德都是一等一的,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但是也仅仅是如此了,除了他们以外,许多地方上的官员,甚至是六部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已经烂了……
叹了口气,朱常洛眼神缓缓变得坚定起来,尽管心中不忍,但是他还是必须要说,王锡爵乃是内阁首辅,朝廷糜烂到这种程度,他必须负起责任,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正视问题。
再这样放任下去,朝廷迟早要出大问题。
深吸一口气,朱常洛道。
“元辅,按照本王所得的消息,范永斗在行贿初期,只言自己是为了经商方便,但是一旦达到一定数额,就会隐晦言明,银两是来自建州女真舒勒贝勒所赐,的确有些官员会幡然醒悟,但是更多的,却是继续沉沦,难以抵挡范永斗的金钱攻势,而这些人,也就从为范家行方便,渐渐成了为建州女真行方便……”
望着眼神一瞬间有些黯淡的王锡爵,朱常洛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安慰道。
“不过所幸的是,根据锦衣卫掌握的消息来看,至少三品以上的官员,包括李三才在内,都不清楚这一点!”
事实上,努尔哈赤用的手段并不高明,先借范家的名义,向官员行贿,而且是大规模的行贿,借此来快速充裕自己的实力,通过范家来得到大明先进的兵器和粮草,扩充自己的实力。
而一旦行贿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