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九目不斜视,恭身行礼:“老爷交代的事蒲九已经办妥了,只等胡商一到,紧赶两天工不会误了事的。”
荣老爷捋着胡子点点头:“你办事向来稳妥,这事我不会再过问,你看着办就是。阿恒这两天身子不舒适怎么还乱跑?”
荣恒低咳一阵,脸色微显苍白,脊背笔挺,犹如寒风中的松柏挺拔不屈:“爹,儿子想蒲九继续回身边伺候。我院子里的人都太过愚钝,碰上个动脑子的事全都没了章法,求爹成全。”
荣老爷横眉冷对,话中含着隐隐怒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与优柔寡断的女人有什么区别?我教你的你全忘了吗?”
荣恒一本正经地回:“不会耽误蒲九为爹办差,他搬回府里住就成,求爹成全。”
他一度以为这个儿子最像自己,懂得分辨厉害关系,他对儿子的喜好向来不关心,只要不出格随他们去,却不想一不留神差点惹出了大乱子。他惜才却又不愿蒲九耽误了荣恒,只得逼着荣恒放弃。这么多年的历练蒲九已经能独挡一面,是松是紧,是狠是软都拿捏的很有分寸,荣恒听话的考功名入朝堂,如今也是深得小皇帝宠幸,谁成想走得好好的路儿子又要作乱。
“你……罢了,为父拦不住你,你且问蒲九是否愿意。”说完看向蒲九敲打道:“我当初与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但凡你有半点异心,我就能让你怎么爬上来怎么摔下去。”
蒲九一直知道自己不过是荣家最体面的一个奴才,小时候是,长大还是。以前他以为只要有荣恒在身后看着护着他,就什么都不怕。直到老爷看不下去,逼荣恒做取舍。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事,就算如此,他还是恨。人心难测,唯有手中的钱权才能让他心安,如今端看他想不想,将荣改成蒲的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奴才晓得,老爷放心。”
从老爷院子里退出来,蒲九双手负在腰后,身上的狐裘遮挡着倒也不觉得冷。荣府上下无人不羡慕他,明明是个奴才身份,却爬到这般高的位置。不说别的,单说他这身越了规矩的穿着就够让人眼红了,方才从老爷书房出来也没见受了数落。反观旁边的三公子,清清冷冷的气度也被他给压了下去。
宅子里除了常青松柏各处都是萧条,冷硬又冰寒,加之纷纷扬扬的大雪迷眼更是不讨喜。下人们行色匆匆,见了主子赶忙收住步子道声三爷才又各自忙去,蒲九嘴角噙笑,他要是留在府里这腰杆子想来已经弯得驼了。
“七岁那年我不小心冲撞了大公子,多亏公子赶来我才免了挨板子。你只当我做错了事,我却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才顶撞他。那天是他撞到了我,我一个下人只能担了错。在外面待了这么久,随心所欲惯了,便会想以前的事,想我这种脾气性子留在内宅,怕是活不了多久。后来知道是老爷逼着你,我却也不怪他,毕竟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也多亏了老爷。”
荣恒挺住脚步,转头看向蒲九。眉目如画,清隽温雅,雪瓣落在他头发上似是绒毛点缀,在外面的这几年他果真过得很好,忍不住自嘲一笑:“你能原谅父亲,却不能原谅被逼无奈的我。”
蒲九与荣恒错开三步远,转身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笑:“是啊,不能原谅。荣恒,当初是你纠缠我,却又丢下我,我看着荣家大门关上不知该去何处的时候,我对你只有恨。过去的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主是主,仆是仆,还是分清的好。时候不早了,公子穿得单薄又有病在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荣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