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瞎耗,荆为雍挟文太冲之名,逼也要逼出这位唐公子。
果不其然,中年男仆脸色大变,眼神惊恐,说话微微打颤,仍强作镇定,请荆为雍稍候,三步做两步走地,直奔内院而去。
大门敞开,一块等人高的青石,用中规中矩的颜体刻着儒爱苍生,与桃花坞隐逸无争大异其趣,有点读书人以儒独尊的酸腐味,却切合其儒生的身份。
正主还未露面,宅子里的三、四个奴仆先持着木棍、柴刀,群聚在院子一角,虽说人多好壮胆,但没有人真敢上前一步,只是远远观望,等候主子示下。
你们杵在这做什么呢?不用干活了吗?
不久后,中年男仆领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娘子现身,他开口驱散这些忠心护主的奴仆,刻薄的话语里有着满满的欣慰。
旺财,你带他们下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粉雕玉琢,穿着上碧绿下白的交领襦裙,梳着双丫髻,髻上插着脂蓄粉凝的桃花的小娘子,地位比名叫旺财的中年男仆更高。
这不妥,少爷要是知道我把妳一个人留在这,还不拔了我的皮。
旺财不肯。
少爷怪罪下来,我自会替你担待。
小娘子颇有主见,不容旺财拒绝下令。
妳可要小心。
见小娘子拉下脸,旺财不敢再违逆,赶鸡似地,把下人们全喊进屋内。
闲杂人等一走,小娘子姗姗地行至荆为雍面前,福了个礼后,说道:荆先生,我们少爷有请。
说完,直接走在前头,引导荆为雍往内院去。
小娘子两颊嫣红,眉目带俏,步履轻盈,风姿卓越,配在髻上的桃花,娇嫩嫩、晃颤颤地,整个人俨如崔护诗中的人面桃花,活脱是个从话本跳出的桃花精,假以时日必定是位艳冠群芳的美人儿,说不定,不会亚于名震大翎朝,汴京第一花魁的李师师。
这份遐想不过在荆为雍脑中匆匆一闪,随着映入眼前景象消逝无踪。
过了垂花门,一块小空地吸引他的目光。
大小不一的石锁,从十五斤到一百斤,和一排长枪,整齐有序搁在左侧桂花树前。
一个红漆长板凳,两旁立着一个叉字形的三脚铁架,上头有一根铁棍,铁棍左右各挂着一个大石轮,看模样是供人躺在凳上高举用。
同样以铁制,两根粗铁柱,一根细铁条,组成门字形的器具,矗立在几盆大理茶花前。
最引荆为雍注意的,当属正中央,本体圆滚,上方安着几根似伸直如人手,下方曲起如人膝的木桩,乍看好似少林寺的木人,却又复杂许多。
少爷没事,就喜欢瞎整些玩意来取乐。
荆为雍不是第一个,被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迷了眼睛的人,小娘子见怪不怪,为客人释疑。
刚将人带进厅中,一名年方十七,身穿蓝色宽松道袍,头戴方巾的男子,摇着象牙折扇,步踩青云般走出。
贵客降临,不曾远迎,请多多恕罪。
男子拱手做揖说。
似道非道,似儒非儒的打扮,荆为雍不住上下打量男子。
男子身量颇高,面貌清雅,眉目有神,内含灵光,站姿挺拔如山,目光温和深远,彷佛秋日绿湖,说话柔似晨曦,亮如竹笛,沉稳若钟,没有年轻人的锐气,浮躁,像是修真有成的道长,对精妙佛法有所领悟的高僧。
荆为雍心想,也就是仙风道骨,最能形容眼前人的姿态,
面对温文儒雅、笑容可掬的书生,荆为雍身上煞气一散而空,回了礼,说道:冒昧前来,是荆某失礼了。又问:在下太原荆为雍,久仰添夏第一的威名,特来请教。再次自报家门,道出来意。
添夏唐寅。
书生拱起手连连苦笑,一旁小娘子不顾唐寅在场,当着荆为雍的面,露出不屑的冷笑,嘲弄之心溢于言表,坐实荆为雍心中所料,这添夏第一事有蹊跷。
荆兄说笑了,还请先入坐,待我细说分明。
唐寅愧不敢当地说。
秋香,端两杯雨前龙井来。
吩咐小娘子上茶。
秋香怒眉微扬,沉肩说道:少爷,我叫桃花,不是秋香。不假辞色,驳了主子的脸面。
知道了,还不上茶。
唐寅来个相应两不理,执意把桃花当秋香
纵然唐寅对秋香多有骄纵,但终究尊卑有别,她只能憋着一口气,恼羞地下去张罗茶水。
荆为雍错愕看着,这对主不主、仆不仆的两个人斗嘴,或许是因为他们皆年轻,男的俊秀、女的娇美,不觉得失了体统,反而有些新鲜。
家教不周,让您见笑了。
唐寅真挚致歉,荆为雍微笑不语,草草略过此事。
荆兄是为了文太冲而来?
开门见山地说,态度丝毫不改。
是。
唐寅直来,荆为雍直往。
实话说,文太冲的人头的确是我送到衙门,赏金也是我领走,但人不是我杀的,添夏第一,不过是街坊以讹传讹传成的戏言,当不得真。
断然否认,彻底撇清关系。
荆为雍正要追问,秋香送茶来,两人接过,喝了一小口,唐寅才说:荆兄和文太冲有仇?
一语中的。
何以见得?
本就无意刁难唐寅,荆为雍这一问,仅仅是对于唐寅展现出的机敏感到好奇。
文太冲那帮人全是在刀口上舔血的狠角色,认定了仇家,哪管是非对错,抡起刀,杀他个血流成河再说,像您这样规规矩矩的登门造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