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关注着吕后靠近的步伐,暗暗算好时间,待到距离刚刚好的时候,咬字清晰响亮,“陛下仁义宽厚,对待大臣就像对待自己家人一般,老奴斗胆想问陛下一句,如果有人伤害了陛下的家人,不知陛下将如何处理?”
刘恭板起小脸、语气坚定,“决不轻饶!”
“如果不幸受到伤害的是陛下之母呢?”秦嬷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扫吕后的方向。
“杀无赦!”刘恭冲口而出,理所当然!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登时脸色煞白,唰的一下子全都跪了下来!君无戏言,谁知道小皇帝会不会心血来潮,金口一开赐死哪个不走运的家伙……
太傅却笑了,为刘恭难得展露出来的王者威武而暗暗自喜。
这样就对了,这样就对了……只要有这样的气魄,吕氏外戚的势力迟早就能连根拔起!
“哦……陛下想‘杀无赦’,那请陛下跟本宫好好说说,陛下想如何‘杀无赦’?”阴冷森然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犹如冰山压境,沉重而可怕。
小刘恭小脸一僵,硬邦邦地转过身去,发现吕后已经不知何时靠得那么近,恐惧而无助的情绪油然而生,看着对方高大阴森的身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太傅本能地将小皇帝往自己怀里抱去,瘦弱的手臂像树枝一样保护着主子。
吕后冷哼一声,仿佛嗤笑着眼前这对脆弱无能的主仆,“陛下怎么不说话了,本宫还等着陛下的‘慷慨言辞’呢。”
“恭儿……恭儿……”刘恭缩在太傅怀里发抖,吕后的目光愈加狠厉,小身板就愈加抖得厉害。他吞了一下唾沫,想起吕后先前的责问,赶紧把称呼改过来,“朕、朕要对付那些伤害过朕的人,太傅、母后都是重视朕的人,如果有人想对他们不好,就是对朕的伤害,朕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跪在地上的宫婢和太监们听得大汗淋漓,心跳加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吕后冷冷地道:“陛下学得还挺快的,记性也好,本宫说过一次的话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刘恭愣怔半晌,哪听得出吕后此话是褒还是贬,只能呆呆地依礼回言,道:“谢……谢过皇奶奶缪赞。”
太傅把小皇帝抱得更紧些,“陛下才思敏捷、仁德兼备,乃国之栋梁、朝廷之幸也!”
吕后睨了他一眼,狭长的凤眸中波澜不惊,“太傅所言极是,既然陛下是可造之材,本宫敬请太傅用心教诲,悉心栽培。”
“老臣遵旨!”太傅躬身一礼,不祥的预感却在心口慢慢扩大!
※※※
数日后,一匹快马以极快的速度奔入代王宫,马蹄声急,焦灼了王宫主人的心。
窦漪房着急地往议政殿赶过去,送信的快马来自长安,也就是说送来的必然是未央宫的消息。自从惠帝驾崩之后,未央宫俨然成了吕氏的天下,宫里波谲云诡、风云未测,朝廷内外草木皆兵,透着可怕的气氛。
刘恒比以往更为小心,留在代国几乎足不出宫,韬光养晦,静观其变。虽然宫中影士送来的消息未曾断绝,但窦漪房还是放心不下,尤其在张嫣娇怯、幼帝羸弱的情况下,吕后的魔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延伸过来!
长安的急信送入议政殿后,刘恒与一众心腹大臣留在里面商讨了许久,迟迟未见归来,窦漪房心知不妙,便将女儿交给梅子鸢和巧珠代为照料,自个儿疾步赶到议政殿来。
依照宫礼,后宫妇人是不应该踏殿议政的。窦漪房不敢从正门进去,绕到偏殿后方,隔着珠帘静待丈夫回首。
刘恒听见偏殿的珠帘后方有了动静,心里也有了大概,遂向大臣们作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行退下,明日再议。
待众人都走了以后,窦漪房撩起珠帘款款而至,心焦如焚,连声追问:“长安忽来急信,是不是未央宫里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嫣儿……”
刘恒轻轻地揽她入怀,细声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太医说你的头痛之症尚未痊愈,切不可动气伤神。”
“可是……”惠帝驾崩以后,张嫣一个人在未央宫中孤苦无依,在吕后的手掌中祸福难测,怎叫她不焦心着急呢?
吕后召张嫣进宫,为的是将皇后的凤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从后宫到朝廷,里里外外、全方位地将把握朝政。如今,惠帝已逝,幼帝年纪尚小,张嫣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无助得宫奴可欺。
琴婳叛主一事历历在目,窦漪房只怕历史重演、悲剧再现!
刘恒神色黯然,黑眸中涌动着悲痛之意,“未央宫中确实出了事,但出事的另有其人,并不是嫣儿。”
不是张嫣,那究竟又是谁,竟然让刘恒露出如此消沉哀恸的表情?
刘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带涩意:“大汉不幸,少帝驾崩了!”
“什么?!”窦漪房的心抽痛了一下,不敢相信刘恒所说的话,“小皇帝?!怎么会……”汉惠帝驾崩到现在也没几年的时间,少帝怎么就突然驾鹤归西了呢?
“详细的情况,还要等影士进一步的查探才能知晓。刚刚的快马飞信,是阿长差人送来的密函,他刚好以探视养母太后之名留在未央宫中暂住,一收到消息就往咱们这边送了过来。阿长希望我能帮他调兵遣将、做好万全之准备,慎防吕产和吕禄趁机造反。”
名正言顺的小皇帝驾崩以后,大汉江山顿成无主孤魂,吕后下一步棋子为何仍犹未知,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