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皇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不紧不慢地,仿佛在叙述着一个故事:“此事,还是要从淑仪夫人的死说起。淑仪夫人死后,儿臣与几位皇兄皇弟细加探查,却叫儿臣查出了一件奇事,便是那重伤未愈的宫人——阿栗。”
他将声音放得很慢,似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据令史验看伤口得知,在诸死者之中,阿栗是第一个被刺的。儿臣彼时并没太在意此事,只是因阿栗生还,便又顺着她的来历往回追溯,却是叫我查到,原先在秦家服侍皇妹妹的那些仆役,到如今几乎都已经死绝了。”
“此话怎讲?”中元帝问道,猜忌的眼神再度向秦素的身上绕了一绕,“什么叫都死绝了?”
三皇子挪动了一下身子,沉声语道:“父皇请容儿臣细细道来。儿臣察知,从中元元年而始,在秦家服侍皇妹妹的,乃是一对夫妻,分别叫做阿福与阿妥。中元十二年秋,在皇妹妹离开连云田庄重返青州的当晚,这对夫妻便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几乎尸骨无存。”
三皇子的语声在大殿中回荡着,整个寿成殿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连中元帝都在安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纵然是跪伏于地,可三皇子的脸上,却涌出了一阵欣喜。
他第一次有了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这绝非他担着的那个不入流的光禄大夫才能得来的。
他不由越发放慢了语速,继续说道:“除了这死于大火的夫妻之外,另有一个叫阿豆的使女,也是从小跟着晋陵公主的。可巧合的是,还是在晋陵公主离开连云前的那段日子,这个叫阿豆的使女便失踪了,从此后音信全无,就像是这世上根本没这个人。”
中元帝摩挲扶手的动作顿了顿,像是听得有些不耐烦,眉心微皱:“不就两个下人么?死了便死了,有何紧要?”停了停,又将手一挥:“起来说话。”
“谢父皇!”三皇子似是喜极,这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起身后又躬身向上:“父皇见谅,这事儿的时间拖得很长,必须从头说起,才能听出其中意味。”
“罢了,你继续说。”中元帝淡声说道,阴鸷的视线再度扫过秦素。
秦素还是方才的模样,只是没再喝茶的,而是安静地坐着,眉眼间不见忧怒,唯有一派宁和。
仅是这般从容的气度,满座中人倒也觉出几许不凡来。
三皇子面带得色地看了看她,勾唇一笑:“除了阿豆与那夫妻二人之外,上京地动那日,皇妹妹的贴身使女阿谷被乱石砸死;其后,皇妹妹自上京回到秦家,结果,就在她去九霄宫清修之前,曾在上京服侍过她的一个叫做阿葵的使女,却是落水而亡;再其后,皇妹妹于九霄宫中清修,原先曾服侍过她的另一个贴身使女——锦绣,便也在这期间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往四下里扫了扫,结语似地说道:“至此,皇妹妹身边仅剩的唯一一个知根知底的使女,便只有阿栗了。至于现在皇妹妹身边的宫人,多是上京地动之后从秦府各处的田庄调来的,她们对皇妹妹所知所晓,根本比不上死去或失踪的那几个。”
满殿寂然,诸皇子的视线在三皇子与秦素的身上轮流地打着转儿,其中的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沉思与揣度的神色。
大户人家死几个仆役并不算什么。只是,被三皇子这样单挑出来一说,秦素身边仆从的死亡或失踪,便显得有点反常了。
秦素敛眉看着身上的红衫,心底忽然一片清明。
那一刻,那些疑问与不解,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那个瞬间,她的眼前似又浮现出了九霄宫的那一晚,那个叫阿烹的黑衣人,先杀锦绣、后刺阿栗的情形。
看起来,由始至终,这些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除去所有对秦素知根知底的人。
纵然她并不明了他们这样做原因何在,但很显然,前世今生发生在她身边的诸多怪事,如今已然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
“照你这般说来,晋陵身边的仆役,都是死于非命喽?”中元帝阴沉的语声响了起来,如森然的风,拂过大殿。
三皇子向他躬了躬身:“是,父皇。据儿臣查到的线索,皇妹妹身边一众仆役之死,绝非偶然,而是被人有意识地用各种方法除掉了。”
中元帝没说话,唯阴冷的眸光扫向了他。
三皇子心底颤了颤,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道:“依儿臣所见,那人除掉这些知根知底的仆役,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让所有了解皇妹妹底细的人,半个不存。”他说着便又指向了那叠口供,说道:“除却这些仆役之外,秦世章当年的死,只怕也不是意外。这口供里头亦有记载。”
中元帝沉着脸看了看口供,视线蓦地停在了第一页的某处,面上划过了一抹震惊:“果然如此?”
“是,父皇。据儿臣推测,秦世章应该也是被人陷害至死的。”三皇子往旁踱了一步,语速放缓:“而那个神秘人之所以要把所有知晓皇妹妹根底的人都除去,其中原因也不难猜,那便是:让皇妹妹顺利进宫,从一介卑贱的外室女,摇身一变,成为万人瞩目的公主,以便”
“且慢。”一个声音陡然打断了他。
众人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子。
一见是他站了出来,场中诸人无不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