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可以么?”秦素轻声地道,眸光苍凉如水,漫向向黑暗的远处,仿佛那黑暗里埋着她的什么秘密,“桓郎也不要再追问了,我……总是知道这些的,桓郎只消知道这一点……便好。”
她的神情间溢满了倦怠,微有些苍白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桓子澄转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那是他头一次这样专注地打量一个人,探究却不锐利、深邃而又温和。
被这样的眸光注视着,秦素几乎有些恍惚起来。
夜色如墨,似是能掩盖一切。
在夜色中,她并不能清楚地看见桓子澄的表情,却又奇异地知道,他现在正在看她。
温和地、平缓地、甚至是带着几许抚慰地,他正看着她。
秦素慢慢地低下了头,心底生起了一片荒芜。
那一刻,她仿佛被水波包围,遍体冰寒,窒息的感觉如影如形,让她难以呼吸。
她怅怅地叹了口气。
如果可能,她多希望自己如一张白纸,干净得不染尘埃。
然而,那终究是不可能的了。
她活过了那样的一生。
卑贱如狗、肮脏如泥。
即便这世上无人知晓,可她终究还是那样地活着,活了二十八年。
那二十八年,就像是一圈耻辱的烙印,刻在她灵魂的深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甚至每一次呼吸,她的灵魂都被这烙印灼得生疼。
她想要逃开,逃得远远地,逃开那不堪的、充满屈辱的一生。
可是,无论她逃到哪里,哪怕她逃到了来生,这印记,却是始终不曾磨灭。
那样的一生,造就了现在的秦素,却也让她如堕深渊,难以自拔。
寒凉如水,瞬间便漫上了的心底。
“莫要难过。”
一道清冷的语声骤然响起,随后,一方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白棉布巾,便出现在了秦素的眼前。
她被这声音惊醒,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桓子澄已然来到了近前,正微俯着身子、伸长胳膊,将一方白布巾递予了她。
“莫要再哭了。”他说道。
清冷的语声,似寒夜更鼓,分明寒瑟,却又如一室微烛,让人觉出些许暖意。
秦素怔怔地看着他。
他执起她的手,将布巾放进了她掌中,寒凉的语声一如既往:“拿好了,莫难过。”
秦素茫然地拿着布巾,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在脸上抚了抚,旋即便又茫然地看向了桓子澄:“我……并没哭。”
脸上干干的,根本就没有眼泪。
她的眼泪,早在上辈子就流尽了。
桓子澄却没说话,只是往前又跨了一步,挨得她更近了些,复又伸臂抬手,宽大手掌落在她的发顶上,轻轻向下按了按。
极温暖的手掌,很轻的动作,仿佛在轻触着什么易碎的事物。
秦素几乎是下意识地微阖了双眼。
那手掌,真的很暖和、很舒服。
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温暖的手,会出自于这样一个寒冷如冰之人。
那种像是被很亲近的人呵护的感觉,在这个瞬间攥住了秦素的心,让她鼻尖微酸。
然而,再下一息,她陡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青桓居然来摸她的头!
这厮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此念一起,秦素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立时一蹦三尺高,还顺手一甩,将那块布巾甩在了桓子澄的脸上。
“本宫的头也是你能摸的?”她压低声音喝道,一脸警觉地看着对方,两手叉腰,模样很是凶悍:“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你就能随便摸本宫的头,谁给你的胆子,咹!”
一面疾言厉色地怒斥,秦素一面便将手在发顶上用力揉了揉。
那一处传来的温暖触感,舒适得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而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诡异。
她从没想过,除了李玄度之外,这世上还会有另一个男子,会让她生出如此亲切而温暖的感觉。
她是不是疯了?
这可是青桓啊!
前世时清高得要命,这一世冷漠神秘到难以捉摸的青桓,居然……这样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她是不是在做梦?
这般想着,秦素立时付诸行动,闪电般地上前几步,在桓子澄的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
“嘶”,桓子澄猝不及防,不由低呼了一声。
“疼么?”秦素几步蹦回原处,旋即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疼,那就表示她没在做梦。
至少秦素是这样认为的。
桓子澄没说话。
饶是聪明如他,面对这样行止超常的公主殿下,也需要一点反应的时间。
而这位公主殿下今日的表现,也确实很是……匪夷所思。
“问你话呢,疼不疼?”清弱的语声再度响起,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自然是疼。”桓子澄的语气极为无奈。
被人这样用力地掐一把,不疼才奇怪。
秦素闻言便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在做梦。
也就是说,青桓是真的在对她示好。
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不过,很快地,她便又板起了脸,端着公主的架子,一脸倨傲地看着桓子澄:“本宫就是要告诉你,疼……就对了。不要来喜欢本宫,你会受伤的。本宫也不会来喜欢你,更不会嫁予你。你休想让本宫成为你们桓氏的宗妇。”
她可绝对、绝对不要嫁进桓家那个大火坑。
谁知道这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