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淑仪这是在委婉地叫秦素打消某些念头。
可是,秦素今天就是为了某人而来的,自不可能被她这两句话给打发了,此时闻言,秦素便掩袖笑道:“哎哟,原来她们还没回大都呢。我本还想着邀她们来宫里坐坐,毕竟那时候我远离家人,独自在上京,这几位女郎也与我一样。我总觉得,我们挺有缘的。”
说到此处,她轻轻一叹,眼底划过了些许落寞。
她这话就差明着说,她当年被家族放弃,与江家把那几个庶女“发配”到上京是一码事儿,她与她们同病相怜。
听了这番话,丽淑仪面上的笑容却是变都未变,只柔声道:“公主殿下心思细腻,却叫我汗颜。”
这是在变相地表示歉意。
秦素忙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的,我就是这样一说。终究这事儿也是难的,总不好让她们千里迢迢从上京来到宫里见我吧,那也显得我太不懂事儿不是么?父皇若是知道了,准又要骂我胡闹。”
说到这里时,她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上回我把三皇兄的白瓷给扔了,父皇就骂过我来着,说我做事没章法,后来父皇又叫我去给三皇兄赔罪,我还打算着过几日去一趟广明宫呢。”
先把话递过去,让丽淑仪吹吹枕边风,到时候秦素去广明宫探消息,中元帝也就不会犯疑心病了。此外,这话也更有一层隐晦的深意。
果然,秦素话音落地,丽淑仪万年不动的笑脸,便有了一丝极微的变化。
她自然也是知道秦素与霍亭淑的冲突的。那时候秦素还没受封,中元帝便已经偏宠了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地宠着,三天两头赏东西,比对她这个宠嫔还要好。
如果这时候违逆了公主,似为不美。
不过是叫几个庶女进京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别是那个人,旁的姊妹,谁做大侍中都没关系。
总归大家都姓江。
丽淑在心底飞快地盘算着,而她面上的笑容仍旧柔婉甜美,待思忖已定,她便和声道:“公主殿下这般念旧,那是她们的福分。我这便给家里去信,叫她们来大都给殿下问安。”
秦素不由弯眉而笑:“真的么?那可真是好。”语毕她又像是有些忧心,蹙眉问:“这马上就到岁暮了,天气又冷,她们这会过来路上好不好走?”
竟是如此急切么?
丽淑仪垂眸打量着杯盏中的甜汤,眼底有着稍纵即逝的惊异。
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心急,那这件事她还就不能耽搁了,得马上去办才是。
抬起头对秦素笑了笑,丽淑仪柔声说道:“殿下也太体恤了,如今漕运畅通,从上京到大都也花不了多久,岁暮之后,她们便能进宫面见殿下了。”
果真如此?
果真每个人都能准时出现?
秦素以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不过,她要的也就是丽淑仪的一句话而已,接下来的事情,有中元帝在前头横着呢,小小的一个淑仪还能如何?
秦素笑着颔首,端起甜汤喝了一口。
两个人的目的都已达到,宴至此时,自是完美收梢。
了却了这桩心事,秦素便要继续开始她祸国殃民的大计了,于是她便借口消食,将丽淑仪拉到门外,叫人将宫灯全都点亮,又唤来小监与小宫女们,命他们将积雪挖出来,团成一个个碗口大小的雪球,随后将雪球的中间掏空,分别置于廊檐下、石阶上与花坛边儿上,再将蜡烛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在每个雪球里放一截。
宫人们直被她赶得团团转,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好在人多,没过多久他们便按着秦素的要求全都布置好了。
秦素便叫来四名小监,命他们拿着火折子,飞快地将所有小雪球里的蜡烛都点亮,等到所有的雪球灯全部亮起时,却见殿宇上方彩灯高悬,殿宇四周的地面上则闪烁着明亮晶莹的雪灯,直将猗兰宫装点得如梦似幻。
“嗳呀,这雪球灯可真是好看得紧。”望着眼前晶莹明亮的灯火,丽淑仪清丽的面容上似蕴了一层柔光,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秦素见了,心下就有那么一点点犯酸。
中元帝的眼睛还是没长歪,丽淑仪这张脸,实是极美。
按下心头那点儿不舒服的感觉,秦素柔声笑道:“我旁的不会,玩乐却是第一等的。下回等父皇来了,你便拿这灯点上,父皇肯定欢喜。”
这话可算是相当给面子了,可以说是在帮着丽淑仪邀宠,若换了一般人,只怕当即就要羞红了面颊,或者要满腔感激地谢谢公主殿下如此帮忙。
可是,丽淑仪的笑容却没有半点变化,只痴痴地望着那剔透的灯火出神,似是被眼前的美景摄去了魂魄,连秦素的话也忘了回。
美人静无语,不知心念谁。
秦素心下冷笑,面上却也露出了被美景迷住的表情,与丽淑仪一同望着这满院的灯火,静默无语。
风卷起一篷篷的雪花,飘过朱栏、飞过玉檐,立在殿门前的两位美人儿却比这灯火下的飞花还要美丽,这般情景,直叫那些小宫女们看得眼睛都不会眨了。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雪灯,秦素方才像是醒过了神,转首对丽淑仪道:“罢了,我还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趁着身上还暖和,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语罢又掩唇一笑:“到底是丽嫔这里布置得太好,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呢。”
三两句轻言笑语,终是惊醒了兀自出神的丽淑仪。
她转眸看向秦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