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捷眼神隐晦不明,与走在李之方另一侧的叶仁青悄悄对视,两人又漠然将目光移开。他们默默随在李之方身后,和诸位将领一起簇拥着楚朝晖登上营地最高处的点将台。
铁甲映日,号角连天,茫茫雪地间唯有这些铮铮男儿顶天立地。楚朝晖从点将台俯瞰下去,一队队整齐肃穆的西霞士兵笔直地立在雪地中,身姿挺拔如松。
看着这些与丈夫出生入死镇守边疆的士兵,想着他们家乡倚门盼儿归来的父母亲人,楚朝晖心上一片清明。都是父母生养,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为着一己私欲,便撼动西霞的子民、祸乱西霞的朝刚。
楚朝晖挺直了娇弱的脊背,望着这些士兵如同望着自己的亲人,冲着台下大胆开了口。
她的声音虽然不够洪亮,却也在呼啸的北风里传出很远:“边城大雪封山,来往消息不便。我孤身犯险,便是要把朝中真实的情形传递给大家知晓,好叫大家莫受有心人的蛊惑。”
江阴叛乱,将领们能听李之方提及一二,也能传阅朝廷发来的邸报。一则不晓得来龙去脉,二则为稳定军心,这样的消息却不曾传到下头的士兵们耳中。
楚朝晖今日畅所欲言,面对着十万将士侃侃而谈:“诸位将士有所不知,前些时江阴曾经叛乱,逆贼公然打出推翻当今陛下的厥词,指责当今陛下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更翻出龙虎大将军苏睿做为噱头,拥立小儿苏暮寒继位。”
此言一出,高台之下满处哗然。李之方带兵有方,他将手一挥,士兵们停止了喧哗,依然整齐肃穆,尊敬地望着楚朝晖,等着她把话说完。
楚朝晖重重一叹,说道:“亡夫一生忠君爱国,甘愿为西霞守住最北的门户。他这一生无愧于先帝、无怨于当今陛下,一泒光明磊落可诏日月。我身为女儿身,只恨不能随同亡夫共同上阵杀敌,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觉不容许逆贼打着亡夫的旗号,与逆子一同做乱,扰得他泉下不宁。”
底下的士兵热血沸腾,楚朝晖话音刚落,下头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大将军忠君爱国,可诏日月。”
楚朝晖轻轻摆手,止了大家的呼喊。她越说越顺,命罗绮将逆贼起事的檄文念给众将士,犀利地抨击道:“当今陛下临危受命,与亡夫一文一武两相配合,替先帝共同守住西霞。亡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来半分觊觎皇位之说?”
有些话憋在心里多时,楚朝晖不曾向人诉说,今日对着十万士兵,楚朝晖竟然将一切剖析得清楚明白,把苏睿一颗火热赤诚的心坦露在人前。
点将台上,立在李之方后头的黄捷与叶仁青瞧着下头群情激愤,听着楚朝晖一句一句抨击那篇檄文的内容,笼在披风里的双手都紧紧攥成了拳头,有着大势已去的不甘与恼怒。
被李之方连番敲打,两人各自从执掌麾下两万士兵的大将军沦落到开荒屯田的清闲散人,如今叶仁青手中不过千余人的亲兵。黄捷比他略好,也不过还有五千人的队伍。
这些天,他们借着发牢骚,巧妙地提起当年先帝禅位的不公,指责先帝尚文废武,替苏大将军鸣不平,已然成功挑起某些士兵的仇恨。
只须底下再加一把柴,相信待苏暮寒踏入边城,有着现身说法,一定会拉起一支队伍对抗朝廷。谁料想,前时费心铺好的道路,今日全被楚朝晖一番铿锵话语否决。
做为苏睿的遗孀,凭着龙虎大将军苏睿时至今日依然无可替代的余威犹存,没有人比她的话更有说服力。
楚朝晖依旧在用最真挚的感情打动下头的士兵:“我千里迢迢赶到边城,身边带了这些年与亡夫所有往来的信件,大家尽可传阅,瞧瞧你们大将军的家书。除却偶尔的儿女情长,那里头全是心忧天下的胸襟,没有半分耿耿于怀的不平。”
一片静默,天地间似乎唯有雪花飘落的声音,那样灵动而又静谧。
望着被自己赤诚所感的士兵,楚朝晖继续说道:“太平盛世得来不易,这天下才安定了几十年,怎容得一群宵小祸乱,重新生灵涂炭?当今陛下已然下旨缉拿千禧教的头目苏光复,并且掳夺苏暮寒安国王爷的爵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此之后,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此言一出,军中又是一片哗然,久久不能消散。
他们之中有些人曾在校场上瞧过苏暮寒黑马银枪的英姿。少将军苏暮寒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目中虽不能与苏睿同时而语,却也一向高大威武,如今短短几句话便被自己的母亲打回原型,成为觊觎天下的乱臣贼子。
瞧着士兵们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楚朝晖大胆把手一挥:“边城的军队是昔年龙虎大将军一手带出,是西霞最精锐的力量。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旁人拿着苏睿做文章,叫诸位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为外人所乘。”
楚朝晖一席话引得全场掌声雷动,李之方带头喊道:“身为西霞臣子,当与西霞共存亡。我等誓死捍卫西霞疆土,誓死捍卫皇帝陛下。”
下头士兵们齐齐应和,整齐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唯有黄捷与叶仁青两个眸光深邃,眉头紧紧绞在一起。
粥黄捷之后,今早上叶仁青又接到苏光复的飞命鸽传书。他与苏莫寒正在赶往边城的路上,预计明后日便可到达。他要叶仁青与黄捷两人抓紧联系以往的手下,争取尽快扯起一只拥护苏暮寒的队伍。
自打那只淬素的箭射向了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