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穹繁星点点,琼华如练,夜空越发高远而澄澈。
崇明帝目送着女儿离去,眼瞅着那一袭天水碧的长裙逶迤,慢慢散失在雕梁画栋的朱栏一角。空气里熏甜的花香馥郁,萦绕在崇明帝的鼻端。女儿袅袅娜娜的身影久久令他不舍得收回视线。
心里还有股怨恼,恨不得立时便传了夏钰之前来,崇明帝要将那个闷嘴葫芦狠狠数落一番,再打上几下大板,才能缓了这股悻悻又酸涩的气息。
死小子能驾驭得了新成立的潜龙卫呼风唤雨,偏不晓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情。反而一味与女儿统一战线,将他瞒得死死。
飞醋难吃,崇明帝纠结了片刻,终究不舍得训斥夏钰之这样的良臣,而是不动声色传了玄霜进来。
身边的玄大总管,其实是先帝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玄霜做为四大护卫之首,始终寸步不离护在崇明帝的左右。
崇明帝如此这般,耐心吩咐了几句,要玄霜依关吩咐去办。
玄霜领命,立时便召了几个暗卫,命他们星夜启程,直奔玉屏山方向。
慎而又慎,玄霜交待他们,无论是矿藏,还是大公主在这里的那段过往,还有苏家人的动向,都绕过夏钰之的人,务必再细细探查一遍。
御书房内霎时便调兵遣将,走在花影月下的慕容薇一无所知,两侧花圃里的清香阵阵,殿角栏边的蛩吟切切,都令她的心情轻松惬意。
璎珞一手提着盏六角绢面绘制梅兰竹菊的宫灯,另支手搀着慕容薇的臂膊,主仆二人嗅着六月清甜的花香,缓缓走在回宫的小道上。
有了流苏背主那一节,因为主仆二人守着共同的秘密,便更添了些默契,本是平常的两颗心更贴近了一些。
想着流苏与公主多年的情谊,竟为了一己之私行这不轨之事,璎珞越发替慕容薇不值。她挺直了脊背,稳稳扶住慕容薇娇弱的身子,似是提醒自己甘愿与主子一起分担风雨的决心。
方才父皇话里话外未曾说出的担心,慕容薇也曾想过。只是区区虚名比起上一世的国破家亡与山河破碎,便不过是浮云而已,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想起那传递消息的桂花树,还有自己宫里频频传出去的鸡毛蒜皮,慕容薇蓦然盈盈浅笑。既是父皇应承了自己所求,她便准备给流苏一点更有价值的东西,好叫她莫失了苏暮寒的信任。
卸去晚妆,依着日子是流苏值夜,璎珞替慕容薇铺好锦寝,又放了帐子,便曲膝行礼告退,不忘轻轻阖上殿门。
流苏将四壁的宫灯燃起,绡红色的灯罩上散出浅浅的银辉。
她方才沐浴过,发丝用青色缎带松松系着,又换了身淡青色大镶大滚的凉绸中衣,趿着青绸暗花的鞋子,通身上下都透着清凉。
便与往日一般笑意拂面,流苏替慕容薇换了大红软底睡鞋,又殷勤捧来刚熬好凉到温热合宜的桑叶花枝水,替慕容薇将盘得松松的发簪解开。
象牙篦子上浓浓沾了花枝水,流苏仔仔细细篦着慕容薇那一头油亮的黑发,又顺带提起白嬷嬷那里取来的香方。
“今日白嬷嬷寻了个晚唐梦的方子,说是这香温柔蕴藉,夏季用来刚好。公主闲时也制来瞧瞧,到比那百濯香容易许多。”
流苏离得自己近,慕容薇鼻端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百濯香气。
听从了罗蒹葭的建议,慕容薇在百濯香的方子里又加了些别的东西,一共制出了四盒,分别做着标记。
这盒添加了素心雅兰草香气的百濯香,慕容薇特意赐给了流苏,还曾悄悄覆在她耳边说道:“制这香委实不易,旁人都没有,给了你是看着你打小服侍我的情谊,你可要好生爱惜。”
流苏喜不自胜,自谓在慕容薇心内依然比璎珞高看一眼,自然小心仔细,捡了几件华丽些的衣衫,将香薰在上头。
百濯不消,兰草的气息清淡,沾在衣上却是时效长久。
若不是罗蒹葭与温婉那般的高手,断然无法分辨这些细微到无的香气。不晓得这法子是否可行,慕容薇总想试试,百濯香的香气能否试得出来,这宫里头除去白嬷嬷,谁还近过流苏的身,也能不经意间沾染她身上带着兰草芬芳的香气。
流苏细心替慕容薇将最后一缕头发理顺,将那流瀑一般的黑发以丝带系起,轻轻披在肩上,才快手快脚将篦子与花水收起,又捧出了针线簸箩。
夜里吃不得点心,炕桌上有新剥的莲子与菱角,粉嫩里透着清新。慕容薇便懒懒倚在榻上,捡了一粒莲子,漫不经心挑去中间的莲心,含了一料在口中。
随手翻着炕桌上的闲书,里头是流苏以琼花制成的书签,一串琼花压得规矩平整,穿着细巧的丝带,打成繁复的同心结,在扉页间散发着干花的气息。
慕容薇把玩着书签,再瞅着坐在绣墩上的流苏,将一块淡绿凉绸箍在绣架上,纤巧的十指上下翻飞,正以双面绣的手法绣一朵花开富贵的牡丹。
这一双巧手的主人真真是个能人。篦得头发、绣得针线、折得信笺,也能毫不迟疑地往宫外传递消息,可算是大胆心细。
若她安分守己,慕容薇也不见得非要将上一世的罪过安在今世的她头上。偏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一味剑走偏锋,不往正途上使劲。
流苏兀自不觉慕容薇的打量,她一双手上下翻飞,不耽误与慕容薇的闲聊。
“白嬷嬷瞧了我今日带去的清梨檀,守着太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