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小心掩饰自己的情绪,对温婉的笑意自然不达眼底,添了些许的牵强。
慕容薇眼瞅着流苏故做乖巧地福身,只做不知她心底的不满,柔柔笑道:“旁人都不细致,须得你去看着,捡竹阴下头凉快地里行走,快去快回。”
流苏有苦说不出,只得含笑应身,行礼而去。慕容薇与温婉对视,两人都以扇遮面,掩住自己轻蔑的笑意。
凉茶馥郁,有金银花的清甜,方才拿沸水冲泡,此时刚好有茶香溢出。
见温婉重新匀了面落坐,璎珞便先将泡好的凉茶滤出,为温婉斟了一盏。
每年进到五月,罗嬷嬷便取花房里自种的金银药、蒲公英,加适量的甘草与陈皮翻炒成茶,收进密封的瓷罐里。
凉茶半是消暑半是怯火,还可以防蚊虫叮咬,慕容薇每日都会喝上几盏,偶尔用来赏人。
琥珀色的凉茶味道很浓,有淡淡的药草香,又有甘草的微甜。温婉尝了一口,清苦之后有醇香的回甘,对那个味道很是赞叹,向慕容薇笑道:“凉草的味道不错,回头央罗嬷嬷给我取上一包。母亲这几日上心火,只说是口里发苦,正好明日休沐,我回一趟安国王府。”
促狭地望着慕容薇,温婉笑道:“大公主可要同去?”
如今躲苏暮寒还来不及,慕容薇自打回来并没去过安国王府。拿扇柄轻敲一下温婉的手背,慕容薇嗔道:“别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温婉收了笑意,见璎珞与红豆都立在十步之外,听不见自己与慕容薇私语,才将扇子微微一收,扇骨指向流苏离去的方向:“丫头身贱心大,这等背主之人,你居然还容她留在身边?”
昔年流苏鹊巢鸠占,妄想霸着璨薇宫的主位,对慕容薇百般羞辱,是温婉亲眼所见。对这等背叛旧主、忘恩负义的浮浅之人,温婉早无一丝的好感。
“婉姐姐没瞅见她发上簪子么?”慕容薇挖了块樱桃果肉含在口中,笑得清湖潋滟。她着了九分袖的天水碧宫裙,扬手间便露出一截欺霜塞雪的皓腕,珍珠手钏格外显眼。
方才流苏发上珠钗华丽,温婉自然多看了两眼。见慕容薇拿手钏示意,忍不住往自己腕上比较,嗤笑道:“竟是那串太湖珍珠么?也太无遮无拦了些。”
“回想我在康南皇宫里受磋磨的那几年,苦苦恋着苏暮寒却没有消息,这贱丫头却能一直与他保持联系。若是这一世苏暮寒再来个踪影全无,指不定还要靠她寻人”,慕容薇面带鄙夷,懒懒笑着将左手五指一收握成拳头,话语依旧泠泠动人:“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日日看着,孙猴子如何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当年苏暮寒十万大军神出鬼没,蓦然出现在姑苏皇城之外,温婉亦曾亲身经历。与其此时处置流苏,不如就依慕容薇所说,留着她日后当做钓饵。
“这倒是个好主意”,温婉品着凉茶收了嬉闹,正色说道。
大日头底下,温婉走一趟璨薇宫,自然不为替楚朝晖讨要凉茶。她向慕容薇施个眼色,示意她屏退璎珞与红豆,这才将声音压到最低,话语如风轻轻擦过慕容薇的耳边。
香灰的秘密真相大白,慕容薇的担心的确不是空**来风。
寿康宫的清梨檀里,除去梨花木与檀香这两味主料,果然另藏着东西。温婉与罗蒹葭细辨了几日,才辨出里头另含有少量的钟**与硫磺,都被浅淡的梨花香气压下,极难发觉。
因是香灰太少,时日又久,只怕还有她们辨不出的东西。罗蒹葭不惜以身试毒,她拿指尖沾水,取了一点香灰放入口中细辨,能查觉略有白石英等物的味道。
两人基本可以断定,这香里被掺了少量的五石散。
自本朝建立之初,这些霸道的慢性毒药早被焚毁,如今又从宫内流出。皇太后的病即是天灾,又是人为。深宫秘事,罗蒹葭闻所未闻,只惊得瑟瑟发抖。温婉安抚了罗蒹葭,没有一刻耽搁,立时便来了璨薇宫。
“五石散?”慕容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心上如遭电击。她纤长的指甲刺入掌心,眼里燃起簇簇火苗,即是愤怒又是心疼。
钟**、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本是从隋朝时候传下的秘方,用来配制五石散这种霸道的毒品。五石散的药性比福寿膏更烈,人在服用之初会错以为神明开朗,体力增强,实则却是慢性中毒,无药可解。
这样一种迷惑人心、令人产生幻觉的东西,长期吸食自然对身体极为有害。
温婉清清浅浅地说道:“药是那几味药,方子却不似五石散的方子,罗姑娘怀疑是下药之人从用量上斟酌,改了药性,故意减弱了五石散的效应。便是如此,长期吸食,大脑与神情都会受到麻痹,烦躁而易怒。”
句句对症,直指皇祖母那几年的症状。
枉白嬷嬷打年少时便跟着皇祖母,两人一起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的时光。皇祖母信任白嬷嬷,如同信任自己的左右手。就是这样一个心腹抵实人,居然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祸害皇祖母。
迷底揭开一重还有一重,越往下剥便越是心惊。温婉与慕容薇相对而坐,默默无言。若是像白嬷嬷这般在宫内位高份重的人都是苏家的内应,这貌似铜墙铁壁的宫墙,其实早被大周余孽穿成了千疮百孔。
“可能断定?”慕容薇将镂刻着玫瑰花的银匙轻轻搁在冰碗上,心已然如沁在数九寒天的冰雪里,冒着透心的凉气。
世人都以为皇祖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