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衣服,自有浣衣局的人专门打理。
若论帕子、绣鞋之类的东西,平日都由宫里的小丫头去做,轮不到慕容薇身边的一等宫女。偏是瞧不得流苏如今的张狂样,慕容薇才随手将沾着鱼腥气的手帕甩到流苏手上。
望着流苏一脸为难,慕容薇在心里无声嗤笑,她嘴角轻撇,透出暗暗的不屑。
进了驿馆,沿着芜廊尽头匝地的浓荫行走,青石板与鹅卵石交错的小路两侧翠竹悠悠,泠泠生风,消去方才市集上一身的汗意,众人都显得格外惬意。
慕容薇手里握着一束方才集市上买的栀子花,依旧与夏钰之谈兴正浓:“江南鱼米之乡,太湖富庶之地,一路行来,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足见这无锡太守政绩还算不错。你再瞧那官府收税,十文钱的地皮费合理公道,每一笔都登记入帐,显得不错不乱。”
这二三个月下来,夏钰之早就习惯了慕容薇时时将百姓生计挂在嘴边,见她如今举一反三,心下十分赞叹,也将这年已半百的无锡太守放在心上。
可惜肖洛辰不在这里,不然五城兵马司真应该好生借鉴此处的经验。
税收不公开透明、经商者阴奉阳违、官吏强取豪夺、层层盘剥,收入国库的银子不多,却往往弄得民间怨声载道,都是这些年京中税赋的弊端。
夏钰之在其位谋其政,想到刚刚组建的潜龙卫,觉得身上担子又添了一重。
慕容薇却又凝眉思索,脸上添了些阴翳:“方才亲眼所见,无锡此地官民一家亲,何等的自然融洽。政通人和,百业兴荣,可见这吴太守为官很是敬业。怎得连着几年京中述职,功劳簿上不见他的名字?”
正月初八排云殿的御赐宴饮,便是崇明帝款待进京述职的朝臣,lùn_gōng行赏的例会。慕容薇稍稍留心,便将近几年榜上有名的臣子记得清清楚楚。
无锡太守兢兢业业,民间风评颇好,这里又是一泒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比之江阴与扬州有过之无不及。
怎得江阴太守年年榜上有名,排云殿的宴请上却次次没有无锡太守的名字?
想着破旧的官衙旧址,驿馆亭榭里新修的院落,再想想早市上区区十文钱的地皮费,慕容薇对吴太守此人这几年的处境大略有数。
足见京中无人,举步维艰。似吴太守这般身处劣势尚能两袖清风之人,这才当是西霞的好官员。可惜父皇远居庙堂之高,虽然年年叫地方官述职,却不能避开某些官员的上欺下瞒。
斜睨一眼夏钰之,慕容薇脸上添了些不容置喙的严肃:“三哥,我为女子多有不便,父皇面前也只能旁敲侧击。来日若是父皇问起,三哥可要将这江阴与无锡两地好好提一提。”
组建潜龙卫,亦是崇明帝觉得自己耳目不够通达,一面为着宫中安全着想,一面还想把目光放在地方,提些可用的人才,替自己守住一方疆土。
夏钰之深谙其中真髓,郑重应道:“阿薇所说,正是我职责所在。便是陛下不问,也自当一五一十向陛下禀明。”
良将忠臣难求,怎能任由他们埋没,郁郁终老在自己的一隅之地。
一趟早市下来颇有收获,除去额上香汗,慕容薇水红底子绣粉白芙蓉花的软底绣鞋沾了不少鱼市街的泥浆,裙衫也添了尘土。
夏兰馨与温婉二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夏兰馨的指上沾着未拭净的米糕渣子,依旧意犹未尽;而温婉垂在胸前的发丝上添了几缕糖霜,是拜方才糖葫芦所赐。
几人瞅瞅各自不同往日的形象,不由相视而笑,全然不是往常端庄淑婉的名门闺秀样子。
在花篱前各自分手,众人回房重新理妆。净室里早备下热水,慕容薇便由缨珞服侍着宽衣,准备好生泡个干玫瑰的花瓣澡。
流苏惦记着整条街的花市还没有去,想着慕容薇方才已然应允,打铁还须趁热,便嫌弃地将慕容薇的脏帕子先泡进清水里,又吩咐小丫头热上烧酒,待自己回来熨帕子用。
拿皂豆重新净过手,又细细涂了些香脂,流苏这才小心翼翼禀了慕容薇一声,听她毫不在意的应了,自己便如出笼的鸟雀,二次出门去瞧热闹。
苏暮寒早间被母亲锢在院里,不叫他随着慕容薇出门,心上十分不情愿。
有心向母亲争辩几句,苏暮寒却又觉得往后要仰仗母亲的地方还多。怕是母亲已然起疑,自己不敢再多说,只静下心来装做若无其事,陪着母亲用了早膳。
母亲行事有异,苏暮寒自知从明珠嘴里问不出什么,还须走走流苏的路子,看看慕容薇那边是什么动向。
他冲贴身的小厮乌金使个眼色,乌金自然晓得主子的意思。趁着安国夫人不备,悄悄溜了出去,不多时便打听得明白,回来暗暗禀了苏暮寒。
得知慕容薇回了房,流苏却又二次出门,正是绝好的机会。苏暮寒便央了母亲道:“夏三哥已经逛过市集,儿子也出去瞧一瞧,保证不惹阿薇与母亲生气。”
楚朝晖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有心开口逼问儿子,偏是寻不到证据,颇有些意兴阑珊。知道慕容薇已然回来,便由着儿子去逛,勉强笑道:“小姑娘家家的上瘾也就罢了,你也趁热闹。”
嘱咐他带两个小厮,别往人多的地方挤,楚朝晖吩咐儿子早去早回。
苏暮寒温顺地应下,辞了母亲出来,哪里肯多带人,只带了乌金一个,急匆匆出了驿馆径直去寻流苏。
无锡的花市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