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山洞中,地面上满是焦黑的印子。用以布阵的玉石随着外翻的泥土显露出来,布满了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开来。小巧的石桌翻到在地,精致的药瓶落在地上,其中的丹药沾染了尚未干涸的血液,四散着滚落。
一片狼藉。
那个少年安静地靠坐在墙边,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好似陷入了酣睡一般。深色的痕迹在他的衣襟上蔓延开来,自苍白的唇角滑落的血迹那般刺眼。
看着眼前的景象,安映生的双唇开合了数次,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不住颤抖着的双手,甚至不敢触碰一下那个近在咫尺的人,生怕入手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直到唐末一句“还活着”出口,安映生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地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查看卫成泽的情况,却不想唐末一把将人抱起,避开了他的动作。不知为何,在对上唐末的双眼的时候,安映生竟有一众说不上来的心悸。
目光在歪着脑袋,软软地靠在唐末肩上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安映生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动作,任由唐末从储物戒中掏出丹药,小心地给怀里的人喂了下去。
一颗丹药入口,卫成泽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但在场之人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多少。
温热的血液自卫成泽垂下的指尖滴落下来,一下一下的,沉重地落在安映生的胸口。懊悔与歉疚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卫成泽受了这么重的伤,安映生与唐末自然没有了继续探索秘境的心情。便是庄青文,这会儿也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要是卫成泽真的出了什么事,庄青文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毕竟如若不是当初他提出要带上卫成泽一块儿进入秘境,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一茬,而安映生更是因为他的求救,才将卫成泽一个人丢在山洞当中。
而除了这些之外,庄青文的心中,也确实有那么点不希望,这个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少年,就这样死去。
或许人真的就是喜欢憧憬自己没有的东西吧,所以才会在见到对方的时候觉得刺眼,却又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才会厌恶,嫉妒——羡慕。
回程的路途比来时安静了许多,唐末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安映生碰卫成泽一下,安映生竟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即便唐末并没有开口询问事情的始末,可当时的场景,只需稍微想一想,就能猜出个大概。唐末对卫成泽本就十分喜爱,因此而对他生出芥蒂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着唐末小心地将怀里的人安置在床上,又细心地替他盖上棉被,安映生的双唇紧抿,平日里淡漠的双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痛苦神色。
卫成泽身上沾染了脏污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了,脸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此刻躺在那里,就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当中一样,那安静的模样,与他寻常跳脱的性子大相径庭。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卫成泽的面容好半晌,唐末终于还是让出了位置。
他在修行上走的是暴烈武道的路子,在治疗伤势这种事情上,总是比不上安映生的。
视线自唐末那似有不甘的神色上扫过,安映生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探究对方的想法。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床上那紧闭着双眼的人身上。
卫成泽的伤势着实是太重了,虽体表寻不到什么太大的伤口,可内里却仿佛将整个人捏碎重组一样,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这般的伤势,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不及筑基的少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是,或许是因为受到攻击的时候,卫成泽依旧处于那重塑根骨的阵法当中,卫成泽那原先不入流的根骨,此时却成了人人艳羡的先天之体——从探查得到的情况来看,说不定还要在这之上。
安映生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此时此刻,他只想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
不过是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值得他用这个人的命去换吗?
卫成泽足足昏迷了一个月,才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安映生和唐末就守在边上。这两个在整个修真界实力都能排在前列的人脸上,竟都带着难掩的疲惫之色,若是细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两人眼中些微的血丝。
见到卫成泽睁开眼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安映生。他的喉结动了动,好半晌才成功地发出声音:“醒了?”只是那声音,沙哑得仿佛久病之人。
卫成泽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以手掌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
看到卫成泽的动作,安映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帮他一把,却在碰到对方的身子前,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在发现卫成泽并未露出排斥的神色,才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还不忘往他的腰后垫一个软枕。
因为身子过于虚弱,不过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卫成泽的额上泌出了一层薄汗。他的目光在沉默不语的唐末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落在了一旁的安映生身上。
“仙君,”卫成泽看着安映生,出声说道,那从他上山开始,就再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过的称呼,让安映生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不安来,“如果一个人的样貌,性格,乃至记忆,全都成了另外的模样,”然而卫成泽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安映生的心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