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儿本是准备推开千荷的闺房,想要问清姐姐个究竟缘由,里面的对话声让鲛儿收回了本已经放在门上的纤纤玉手。
鲛儿不明白,究竟为何姐姐明知鎏殿下是自己的心上人还要嫁给他,她也不明白,为何父皇母后将自己瞒的这么紧,就像这诺大的王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一人是外人。
“千荷可还是在怪父亲的决定?”那声音温婉端庄,有着母仪天下的姿态,不用仔细听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鲛后。
鲛后正在为千荷梳发,千荷那双本该柔和如水的眸子里,此时溢满了驱不散的阴霾。这本该是大喜的前夜,母女之间本该有的贴心体己话一句也没有,就此像是陌生人般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千荷,你可记得小时候你生了一场怪病。”鲛后拿着一把木梳为千荷梳发,梳发便是为了将那些发结全部打开,而鲛后今日来的目的便是要梳理开千荷的心结。她是千荷的母亲,更是赤敷的妻子,女儿与丈夫,她都要顾,这多舌之人,便是让她去做吧。
“千荷记得。”千荷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言语。
“太医都说你没得救了,可母后不信,母后去了钟山求了仙人来给你瞧病,仙人说你的病能治,但是需要一样东西?”
鲛后看了看没有吱声地千荷,叹了一口气道,“那仙人要的是鲛儿的脸蛋。”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千荷猛地转过了头,正是这对视,千荷才看到了鲛后眼中的痛苦。
“仙人抹去了你的记忆,你自然是不记得了。”鲛后不愿去说,可她也明白今晚若是不将,这心结结下了,怕是以后在没得机会去解了。
一字一句,鲛后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听的千荷那最后一点也不忿也只能伴着无奈烟消云散了。
“母亲切宽心,千荷……”千荷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她知道,这话必须得有她来说,毕竟这是她欠妹妹的。
“千荷,无怨了。”深吸了一口气,千荷终究是认了命,自己欠妹妹的命,便是明日来还。
一支朱钗递给了鲛后,鲛后看着千荷这般只剩下心疼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为她挽上了最后一缕长发,镜中的女儿额头上是满满的忧虑。
“你当然无怨,夺我容貌,又夺我夫婿,你还能怨什么!”门被蓦的推了开来,推门之人正是鲛儿。
鲛儿只听得了鲛后讲给千荷儿时以自己的容貌换命,却不知道千荷被逼嫁与承鎏做妾是因为她的缘故。
“你有本该是我的美貌,我却只有青淤。你有我的心上人,我却只有你这么个恶毒的姐姐!”鲛儿在窗外将鲛后讲的所有听的真真切切,本就是怒火中烧的她,又听到千荷这般委屈的口气,那怒气自是压也压不住了。
她大声质问着千荷,仿佛眼前的不是曾宠爱着自己的姐姐,而是一个夺了自己挚爱的恶人。鲛儿那本就因青淤有些可怖的面容,此时更是显得狰狞可怖。
“放肆,有这么与姐姐说话的么!”鲛后怒喝,却没料到鲛儿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也是滔天的恨意。
“放肆?母后莫不是赤鲛听错了,您只知这个赤千荷是您的女儿,那我呢!我赤鲛就不是您的女儿么!”鲛儿的眼中冒着熊熊的火,又看着姐姐一副震惊却也是美如仙子的模样更是嫌恶,“您拿我的容貌去换姐姐的性命,可曾想过我?我这残缺之容将是陪我一生一世,我又该如何活!您将她许配给承鎏殿下时,可曾想得您小女儿也倾心于他!您的心里,只有这赤千荷,何曾有过我赤鲛!”
一字一句,仿佛字字诛心。千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深色更加黯然了。鲛后没料到鲛儿听的真真切切,说话又是如此的伤人,盛怒之下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疼不止是鲛儿,还有鲛后自己。
“鲛儿……”手掌火辣辣的,打疼了鲛儿,也打醒了鲛后。
是啊,鲛儿不知是因为自己,才将姐姐千荷不顾她的意愿送去了东海做妾。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今夜她已经伤了大女儿的心,她不想再伤了小女儿的心。
“母后,您竟打我,自打出生到现在您从未打过我,今日为了姐姐,您却打了我。”鲛儿捂着脸,脸上宛如烧着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可为何心里更疼呢?
“鲛儿……”鲛后只重复着念着鲛儿的名字,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原来,我这丑丫头才是这家的外人。”鲛儿捂着脸戚戚的笑,她堵着最后一点自尊,不愿在这里落了眼泪。
鲛儿说完这句便扭身跑了出去,不再看鲛后与千荷一眼。
她憎恶这里,这个自己熟悉不已即使闭着眼也知道怎么走的宫殿;她憎恶自己的姐姐,那个得了承鎏的心与人的姐姐,还做的这般委屈又不甘愿的模样;她憎恶自己的母后,那个为了自己的姐姐便将自己置之于不顾的母后。
她憎恶自己这幅丑八怪的模样,没人疼没人爱,别人都理所当然的剥夺着她想要的一切。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姐姐身后那件叠好的大红喜服穿在千荷的身上。
那本该是属于她的!
属于她的!
“母亲,莫看了,鲛儿已经跑远了。”千荷看着鲛后站在那里呆呆地站着,看着鲛儿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鲛人泪一事,也不用与她去说了,怀着歉意活的人,只我一个就够了。”镜中的千荷施了粉黛,美得不可芳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