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一下,才神色不明地看着卫婉:
“那照皇后的意思呢?”
“要么,皇上以后不要再叫臣妾成欢,要么,就下旨让秦王世子妃换一个名字好了。”
卫婉郑重地说道,在皇帝疑惑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眼底有着绝不退让的倔强。
皇帝看出了她是认真的。
可这名字——自来有臣民避皇帝名讳的,有避圣贤长辈名讳的,可是皇后的名讳,向来并没有这么多讲究,因为女子闺名成婚之后都不会再常唤了。
他自是不可能从此不再唤她的名字,可这个时候下旨要白成欢改名字,在道理上,是不大站得住脚的。
皇帝几乎可以预想到,自己让白成欢改名字,又会招来多少非议。
况且,前世的时候,成欢根本不曾在意过这种事情。
见皇帝犹豫,卫婉也不多说,神色冷淡地告退了。
皇帝却没有如这些日子一般事事顺着她的心意,再去挽留她。
甚至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皇帝觉得有些疲惫。
人,好像还是那个人,她所能记起的一切,也都对得上,可是前世那个心胸宽宏,贤明聪慧的成欢,却再也不见了。
他付出了这么多,背负了无数骂名,宁可负尽天下人,终于如愿以偿——可他居然觉得,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
这样的感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的心事很快被方含东知道了。
春闱殿试在即,皇帝为了昭显对方含东的恩宠,已经正式下旨,由方含东代宋温如的丞相一职,直到宋温如身体康复。
话是这么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宋温如中风在床,就算好好养着,没个一两年好不利索,方含东这丞相之位,怕是要一直坐下去了。
方含东得到皇帝如此恩宠,既然知道了皇帝的心事,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方含东很快发挥自己礼部尚书的老本行,在史书里翻翻找找,居然给他找出了一个臣民要避皇后名讳的例子,兴冲冲地在早朝上提了出来,力证秦王世子妃应该改名儿!
“汉高祖刘邦皇后吕雉,臣民为避讳其字,遇雉皆做野鸡二字,是以,秦王世子妃既然与皇后名讳相冲,理应避讳!”
方含东此话一出,皇帝阴沉了好些天的脸色好多了,连连点头。
方含东的死对头赵诗真却蓦然发出一声冷笑:
“方大人没糊涂吧,皇后的名讳是哪两个字?”
“自然是成欢……”
赵诗真一口截断:“可我怎么记得,皇后娘娘姓卫名婉呢?”
“就是啊,孝元皇后徐成欢,已经葬入皇陵,何来避讳之说?”大理寺正卿吴正茂最见不得方含东这样的嘴脸,也出言驳斥。
“这……”
方含东无助地看向皇帝,皇帝却也哑口无言。
是啊,要避讳,也得有个避讳的依据啊!
当初册封卫婉为皇后的时候,并没有再用成欢的名讳,而是用她现如今的名讳。
吴正茂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劝道:
“皇上明鉴,皇后还魂之事,自古从未有过,是以避讳之事,也不能以前例论之,若真要让秦王世子妃改名,岂不是荒谬?”
谁知道,吴正茂不劝还好,一劝皇帝倒是瞬间恼火: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名字,怎么就改不得了?朕倒是要看看,秦王府有多大的胆子,敢对皇后大不敬!”
勒令秦王世子妃改名的口谕由刘德富前去秦王府传旨。
“今有秦王世子妃白氏,其名成欢应避孝元皇后名讳,敕令改之,钦此。”
刘德富挺胸抬头,声音洪亮地念完了皇帝口谕,才将肩膀垮下来,谦恭地望着跪地听宣的秦王世子妃:
“世子妃,皇上的旨意,您也听明白了……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嗨,为着王府好,您就委屈委屈!”
白成欢从卫婉开始出幺蛾子那时起,就知道了这件事,原以为只是卫婉的一个小手段而已,没想到卫婉到底还是野心滋长,想要反咬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琚,才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即使只是一个名字,本世子妃也不受这委屈,还劳烦公公回宫转告皇上,这道旨意,本世子妃不接。”
“世子妃,您……您是要抗旨?”
刘德富急了,怎么这跟威北候府沾上关系的,一个比一个硬茬子啊,又是要抗旨?他回去怎么交差?
白成欢知道这事儿也怨不得刘德富,但谁让他是萧绍昀最信重的大太监呢,他不为难谁为难?
她微微一笑,满目倨傲:
“刘公公说是抗旨,那就是抗旨吧,您回去跟皇上说,若要本世子妃改名,那就先请天下所有名讳与孝元皇后冲撞了的臣民先改了名字再来说话,不然,本世子妃绝不受这等无故欺压!”
刘德富愣愣地望着面前陡然间变得桀骜不驯的女子,居然说不出话来——这下可好,已经不是受委屈了,成了无故欺压了!
刘德富离开之后,白成欢才返回内院,心口这口气还没消下去,秋月就进来说袁先生与付寒一起求见。
白成欢满肚子的气正没地方撒呢,冷哼一声,就去了平日里议事的花厅见他们。
白成欢走进去的时候,付寒正在嘲讽袁先生。
“袁兆先,你不是能耐吗?不是攻心为上吗?现在如何?这小小的棋子都欺压到主子的头上了,你怎么不去攻心了?”
袁先生面对付寒如此的为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