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看看四爷和几个乞丐躲在角落里那狼一样的眼神,略一思考,走到戴帽子的男人身边:“这位大哥哥,我知道个去处,在郊区,这边死的人若是没着落了,就到那个地方埋起来。”他回过头打量着死去的女子:“好歹有个去处。”
这戴帽子的男子也有些迷茫了,沉吟片刻,道:“行倒是行,只是如何送过去。”
这时那扭了四爷手腕的男人却走上前来,却只给了两人一个侧颜:“找块布头盖上头脸,我背。”
毛三和戴帽子的男子都噤了声,角落里的乞丐们也瞪着眼,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终于转过另一半脸,直视了毛三,“啊!”小男孩看到他的眼,吓了一跳,他的右眼还是正常人的模样,泾渭分明,星目俊扬,只是那左眼,整个眼球都是红色,几乎分不清眼白和眼仁,一片血红,如落日秋霞烧着的一片红云。也许是受伤的缘故,这样子的一只眼,不晓得是否还有光感和视力。
毛三呆愣一会儿,终于顿悟一般一点头,声音里有几分畏惧:“恩恩,好的,按照您说的办。”
那男子看了眼毛三从他自己的“地盘”上找来的那条仅有的御寒破布,没说什么,他利落的把女子盖上,又用草绳子熟练的给这特殊的包裹打着结,仿佛不是第一次经手,他打的认真而仔细,如对待一个娇嫩的婴儿一样对待着眼前素不相识的死者,这番举动看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他打好了最后一道结,刚要回过身去背,那戴帽子的男子忽然走过来,坚定道:“我来帮你,你背一会儿换我。”
那男子用一只血眼看了看他,继续沉默着。刚要走,忽然那被唤四爷的男人堵了过来:“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皱着眉头,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波澜。毛三这才想起,至始至终,他只说过一句话。
四爷眯了眯眼,身上传来阵阵臭味:“我说这位兄弟,我崔老四虽然这辈子是贱命,可活在这地界,也是有地盘的人。上海的弟兄们干什么都讲究个地盘和规矩,你到了这地方,是不是也要讲规矩啊?”
男人继续沉默着,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崔老四有些恼怒,苦笑一下,也感觉有些尴尬。
“这位兄弟,大家都不容易。这女子….这女子死在这个地方,无人无迹可寻,给她个地方做归宿,也算是尽一点人道。苦兄弟何苦为难苦人?”戴帽子的年轻人语声诚恳,在一旁劝说。
那崔老四呵呵笑起来,声音有些刺耳,毛三见状,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破衣襟:“四叔,四爷爷,放个行吧。这位娘子对我有恩。”
崔老四白了毛三一眼:“哼,你们就会瞎毛子想,我崔老四虽然穷,可还是有点骨气。咱虽然要饭谋生,可是没干过那坑蒙拐骗的缺德事。你们有这个心,我叫我的苦兄弟,拉一趟活伺候你们。”
说话间,另一个乞丐拉着一辆满是漏洞的破人力车走过来,边放下车边走到一边。
毛三见了,立刻雀跃起来,他有几分感激的看着崔老四,又对两个陌生男人道:“二位大哥哥,这是我们这边捡的,平日里不拿出来用。虽然不挡雨,可总也算是行起来方便。”
戴帽子的男子看到崔老四瞪着眼把车拱过来,问道:“拿过来拉尸体的,你真不嫌脏么?”
崔老四刚要伸着脖子反驳,忽见那不爱说话的怪男人把背后的女尸一卸,放到了这辆破车上。一个人走到车前头,拉起来道:“走吧。”
崔老四又一次堵在跟前,岿然不动,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兄弟,我是阅尽天下辛酸事,可算信了人一把。你可别做那没pì_yǎn的事。”
那男人也不理会他,血眼和好眼直直的看着前方,拉起车便走了起来。崔老四气得声嘶力竭的在后面喊道:“你他娘的,别忘了给老子送回来!毛三,你给你四老爷看着点!”
那戴帽子的男子却一脸严肃,走到崔四爷面前,重重的一抱拳:“崔..四爷,你放心。我叫丘长生,以我百八十辈祖宗的脸面给您起个重誓。我定会把这物件给送回来,否则叫我永世不得安生好死。你的义薄云天,丘某见识了。”
崔四爷看着毛三和两个男人头也不回的身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忽然又笑了。
几个人走了大半天,一路上,丘长生试着和这闷头拉车的血眼男子唠上几句,可是说什么都如对牛弹琴,问题抛过去立刻泥牛入海,若不是听过他讲话,真让人深刻的怀疑这男人是不是个哑巴。最后他也有点生了气,索性不说了。
毛三聪明的察言观色,见血眼男子沉默不语,喜怒难辨,就没有开口烦他。
几个人到了地方,丘长生依旧是满头大汗,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气喘如牛,两腿瘫软。可是一回头,那一路上拉得比较多的血眼男人却一刻不停,把尸体卸了下来,毛三聪明的在前头指引,走到了一个人烟更少的地方,四周到处是一个一个的凸起,看得出,这地方是一个坟墓的集中地。不来此地,还真的不晓得,原来世上无名氏的死亡竟然那样多。
毛三从临近土堆的一个小洞里拿出一把破旧的铁锹,擦擦额汗:“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