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暗想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大可不必与他多作口舌之争,何况自己是来有求于他,天色已深,懒得再多说什么没用的:“小三子,我来找你借钱。”
“哦?”小三子讶异扬眉,想着一般的数目笙歌也不必这深夜来找他,停了停筷子:“多少?”
“两千两。”笙歌两手支着下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小三子却是一笑,似是不相信:“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救济?”
笙歌摇摇头。
“吃喝?”
笙歌摇摇头。
“玩乐?”
笙歌摇摇头。
小三子却是笑了,“那来做什么?”
笙歌站起身,背对着他悠闲散步,实则细想他接下来有可能的问题,以此不容易被他发现。小三子虽年小,但十分灵活,她之所以可以借到大哥的银子,很大一部分是孟瑜笙宠着她这个妹子,觉得小女孩性情活泼不算坏事。然小三子对她虽然也无可挑剔,但他却更精明,骗他不容易。
“我想开家店,没钱,借你钱也算是投资嘛。”
“投资?”小三子眼神亮了亮,而后道:“怎么个说法?”他跟着二哥学过经商,有一瞬间的灵感闪过,但还不太理解这个新词的意思,却没想到这样一个新词竟然在他的妹妹口中说出。
古代的经商者大多一夜暴富,虽创下万贯家财,生活富裕高人一等,但也注定了他们没有文化以及须得在文人士族面前弯腰作揖的低人一等的行径,所以其子孙大多也依赖考取功名的法子抬高门栏。换句话说,富商家族后代多为文人,文人家族后代仍是文人,不同的是家底殷实,便一直是文才。若贫穷无奈,只有走上漫漫经商之路。
从某种层面上说,商人大多匹夫之勇,没有真文化,也不为世人苟同。他们虽然手法巧妙,在商界上创下丰实基础,大多凭的却是口头上的诀窍以及一双识得出真假本事的慧眼。行在江湖,做官商也好,行外域也罢,别人手里捧着的书都是诗书,没有一本是经商之道,就算偶尔看到有口耳相传的从商之策,也都被当做污人耳目的浊语混句。
小三子他们自小受到孟相的是自学成才之道,只是因为长子一般继承家业的缘故,须得为世人认同,这才不得不对孟瑜笙稍加调养。孟沂笙与孟爰笙却是自小对经商深感兴趣,孟沂笙每年只见得八九次面,孟相与夫人想着一个儿子够苦了,再加上一个儿子每年都见不上几面,心里悲戚,便不欲让他学习这些。小三子知晓爹娘为着他好,便不忍多说。
所以也可以说,孟爰笙是羡慕孟沂笙的。孟沂笙做的是官商,有时需要走南闯北拨款投粮,他本不用如此辛苦,但他自愿亲力亲为,监督下面的官员赈灾等问题,是以在朝中赢得不错的名声。他天资甚好,自小耳聪目明,是学商的不二人选。所以这些年来,孟爰笙不仅羡慕,并且从心里佩服这位二哥。
如今,从二哥嘴里未曾听到过的名词,心里转瞬即逝的念想,却是由笙歌嘴边不甚在意的一词勾来。他心知如今为商之人大多喊的是口号,说的都是文人不屑的粗俗话语。哪有什么投资,无非是下注一类的同等意思的词语。他崇敬二哥,也是因为二哥与一般商人不同,他不会说什么难登大雅之堂,却轻松说出了投资一词,仿佛荷花洁白不染淤泥,却偏偏盛放着娇嫩粉色花瓣,仿若一出生便这样自然而然的定下,同样投资也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而并非不属于这个社会。
笙歌察觉似乎说错了话,便也将错就错地故意不予理会,顺其自然开口:“这是当然。你借我钱,我若是赚得,你也不亏;我若亏欠,你也不算吃亏,横竖打个欠条,该还得自然会还。”
小三子瞥她一眼,面色依旧,不是笙歌是谁?他暗想自己不过想多了,不过一个词汇而已,或许是从别处学来也未可知。便放下筷子,饶有兴趣道:“深夜偷偷摸摸来我这里,定是找大哥也借过了。”
笙歌呵呵一笑,心知瞒他不过:“这倒是实话,这不是缺钱的紧么?”
小三子命人撤走饭席,丫鬟端了水出来给他净手,笙歌在旁看的牙痒痒,他倒是优哉游哉,她还得回去睡觉呢,遂缓缓磨牙道:“小三子,你还要想到什么时候,你……”
话未说完,被小三子中途打断:“你在大哥处借钱时定是和我一样磨嘴皮子,现下你仔细和我说说,你开的是什么店?”
笙歌眉一皱,仍是那般开口:“喝茶的——”
“撒谎。”小三子好整以暇,悠悠开口:“你若是不想说,我就当你从未来过我这里。”
笙歌闻言脸皱成了苦瓜,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茶道:“小三子,你我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必如此兵戎相见,我开的确是喝茶的好地方,哪有骗你之说。届时新店开张自会邀请你与大哥前来喝茶,这还不好么?”
小三子吃了饭,有些困倦了,见她仍不肯说出什么把戏,暗想再问下去也没结果,不欲与她周旋,抬眼看了看她:“我就要睡了,怎么你还要观赏?”
笙歌急的跳了起来:“别啊小三子,说好的两千两,我要是拿得出来哪还用得这么晚找你啊。”想到自己还要睡觉,天色已晚,心思一转,却不急了,只笑道:“也行,你若是不借我,我便……”
“便怎样?”
笙歌走至内室门口,看了他一眼,分明有胁迫的意味:“我便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