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心下如此想,薛成娇的面上便也带出了忧虑来。
从江南一路回来,除了期初那几日崔旻的伤有反复时,刘光同几乎没看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于是他咦了一声,看向崔旻:“你跟县主说过了?”
崔旻眨眨眼,下意识看向薛成娇。
薛成娇自个儿还一脸茫然呢:“说……什么?”
这样就是不知道了……那忧虑个什么劲儿呢?
刘光同一时间又起了兴致,撑着桌子,身子往前倾了倾:“我看县主面有焦虑,却不知道是为何焦虑?”
薛成娇抿唇咬一咬下唇,这事儿似乎在她心头上过了好几过,大抵是在考虑,该不该开这个口。
刘光同也不催她,只是盯着她瞧,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崔旻其实能猜到——她并不知道燕翕的小心思,自然不是为了她自己焦心,适才话里话外既然说到了燕褚和谢鹿鸣的婚事,那就一定是在担心崔瑛了。
她不说,许是顾忌着刘光同还在,心里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于是吃了一半的茶就不再吃了,犀角杯被他放到桌案上,有意无意的扫了薛成娇一眼:“你在担心崔瑛吧?”
他既然先开了口,薛成娇心里的顾虑就消了一大半,左右也不是她先提的嘛——
“是。”她咬咬牙,“四房那里,如今想再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只怕是很难了的……”
刘光同心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说穿了,他不待见崔家四房,这个事儿、这个话,他从来也没避讳过崔旻。
平日里不提,一则是没这个必要,而来呢,即便是分了宗,他们跟崔旻也还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崔旻护短,护的是崔家人的短,他自个儿能骂能说,别人轻易不要在他面前提。
所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口角之争,他也尽量不在崔旻面前说崔家如何如何。
但是既然今天话赶话的到了这里,他说上一两句……也无妨吧……
刘光同眼珠子转了又转,偷偷地瞥了崔旻好几回。
崔旻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呢?
从前四房干的糊涂事多,见不得人的事更多,不要说对成娇了,就算朝堂上,崔溥也不怎么干净。
刘光同看不上,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他扬了扬下巴:“刘公有话不妨直说,你什么时候是个这样瞻前顾后的人了?难不成如今说个话,还得瞧着我的脸色?”
薛成娇原本心下焦虑的,听了这话,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刘光同嘴里念叨了一句瓜娃子,才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指头开了口:“县主你的这个担忧,实在有些没必要了。”
薛成娇啊了一声,眨巴着杏眼看他,眼底满是不解:“没必要……那刘公的意思呢?虽然我知道谢二公子是个……是个,嗯……”她一时语塞,竟找不出个词来形容谢鹿鸣,小脸儿便憋红了。
刘光同笑了一声:“也没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谢二是个放浪形骸之外的人。”
他顺着薛成娇的话接下去,再挑眉对她:“你想说什么继续说。”
薛成娇便咳了咳。
这话哦,她可不好说——
于是她又笑了笑,歪着头瞧刘光同:“所以我的意思是,尽管谢二公子如此,可也不至于荒唐到为了阿瑛抗旨的地步呀?”
“抗旨?”刘光同仿若听到了笑话一般,连连摇头,“我说的没必要,可不是指这个。”
薛成娇小脸儿就拉了下去。
不是指这个……
她脑子转的很快,心念微动,一时间,突然想明白了点儿什么。
小手藏在桌下,悄悄地扯了崔旻衣袖一把。
崔旻侧目看过去,就见她神色严肃的很。
于是崔旻抿唇:“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了。”
刘光同一看,就嚯了一嗓子:“这怎么还有小动作?”
薛成娇一时不好意思,就打岔岔开了话题:“刘公的意思是说,四房如今不怎么好了,寻常人家只怕尚且不能说上亲,若想与谢家结亲,就更是不可能了,所以我的这个担忧,委实不怎么有必要,是吗?”
刘光同眼底的赞许是毫不掩藏的,自然也就被薛成娇尽收眼底了。
可也正因如此,薛成娇一张小脸儿,就彻底的垮了下去。
对四房,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说不恨不恼,也不可能。
钱氏也好,崔溥也罢,那样算计她,甚至是崔瑜,不是也没少利用她吗?
她又不是个傻子,人家这样待她了,她还一门心思的对人家去好。
可是四房还有溥大太太和崔瑛……
其实从前就多少明白的事,不过是她一直不愿看透罢了。
……
清风殿那里,情形就更是有些叫人看不懂了。
燕翕对自个儿的事儿好似是完全不再上心了,反倒是太子一直替他拦着。
皇帝心里不痛快,可儿子刚从江南回来,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替他解决了孟朝这个大麻烦,他也不忍心苛责。
话赶话的,就说到了谢鹿鸣的身上去。
先是太子提起了燕褚如何与谢鹿鸣不般配,皇帝黑着脸反驳了几句,一直说到了谢鹿鸣有心上人这回事。
这就是燕翕没沉住气,嘴上一松,一不留神给说出来的了。
谢鹿鸣的那个心上人,如今是罪臣女了,倒也不是说不能叫皇帝知道,反正当初谢鹿鸣看上崔瑛时,她还是崔家四房的嫡女,也算门当户对,这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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