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华伸出手来,白嫩的手心窝里接满雨水。她平静地收回看着手中的雨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我想我明白了,她对沈行之的执念这么深,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满足她的执念,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即使沈行之真的熬不住了,葬入黄土,她也能得到沈行之遗孀的身份。不爱她又怎样,上天入地终归是摆脱不了她。
“不,不嫁了。”她将手心微微倾斜,雨滴从指缝中落下。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讷讷地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柳白华朝我一笑:“我,不嫁给沈公子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开,沈行之病的快要死掉了绝对不是原因,柳白华不是这样现实的姑娘。在我看来,她的脾气秉性,就是在沈行之死后随他而去也不稀奇。如此一来我才更好奇,突然放手的理由是什么?
柳白华别开脸,表情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她的声音淡淡的:“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我既答应了他,就不会反悔。”
他?
我说:“沈公子么?”
我等着她回答,却未等到任何回答。本以为她是不想再说了,她却转头死死的看着我,眼角有些红。爱情是个矛盾的东西,有些人因它心生欢喜,有些人因它黯然神伤。如果一个人陷入爱情,这两样总共是要承受一样的。
柳白华淡淡道:“你可能想不到,其实我也没想到。当我与他订下婚期的消息传出后,最先来寻我的人竟然就是他。在这之前,我做好了一切应对沈少夫人的准备,无论她是要打断我的腿还是不准我进沈家的门,我半步都不会退让。可是是他拖着病弱不堪的身子,亲口跟我说,希望我能率先提出取消婚事。”
我想沈行之并不想做的这么残忍,只是纵使他有枯木开花的口才,也说不通固执的沈老夫人。
她继续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没打算放弃。他从来没和我相处过,不知道我的好,等我们成亲了,等他了解我了,说不定就会对我另眼相看。我甚至坏心的想过,少夫人总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他总有一日会厌倦她的。到时候我就有机可趁,取代沈夫人的位置。”
人心难测,不怪柳白华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不是故意把沈行之想的不堪,可是谁能够保证沈行之一辈子只守着无尽一人呢?更说不定十年过后,二十年过后,沈行之容颜衰老,长生不老的无尽会先抛弃他。
我赞同道:“这个,是有可能。”
她诧异望我一眼,对于我的肯定始料不及。随即她居然笑道:“东戈姑娘也这样想,那就怨不得我心存侥幸。”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又黯淡下去,“可是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一丝侥幸也不能有的,我终究是低估了沈公子对少夫人的情意。我也只有一个一生,无法慷慨赠予我不爱的人。正是这句话,击破了我所有的侥幸。”
一生短暂,谁不想陪自己白头到老的是自己珍之重之的人。认定了便许了一生,遇见了便再也无法割舍。我不免心情有些低落,这场情感纠结中,柳白华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可无尽没错,沈行之也没有错。所以我把这一切归咎于沈老夫人,若不是她从中推波助澜,搅翻一池静水,事情也不会达到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
我只能安慰道:“柳小姐不要太难过,沈公子他不是你的良人。缘分天注定,姻缘是命运,总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柳白华莞尔一笑,脸上并没有多么难过的表情:“借东戈姑娘吉言。”
我很早就说过柳白华是个漂亮姑娘,这话不掺假。当她舒心展笑时,眉眼弯弯,没了那种清冷的感觉,颊边有个浅浅的梨涡,甚是好看。
我问她:“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了?”
细雨微风,轻轻拂过。柳白华将伞稍稍拿低一些,遮住了她好看的眉眼。半晌,她语气轻松道:“简单的很,将聘礼送回沈家,退回聘书就是。”她说的云淡风轻,好似这一切对她没有多大影响,可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我担忧道:“柳老爷会同意么?”
她轻笑出声:“爹爹他巴不得我这样做,他本就不同意我入沈家为妾,是我苦苦哀求他才勉强答应这桩婚事。我主动提出退亲,他不定欢喜成什么样。”
我:“......柳老爷是过来人,他是不忍心见自己的女儿将来过的不幸福。”
柳白华不置可否地笑笑。
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有人凑到我耳旁:“喂。”
我飞快的用手肘向后一撞,这不是条件反射性的动作,我是故意的。我转头看着宋云景,没好气道:“无聊。你就不能学学慕容道长,做个安安静静的道士。”
宋云景眉毛揪成了一团,捂着肚子痛苦道:“开个玩笑,下手这么狠,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我挑挑眉毛:“这话你可冤枉我了,如果不是听出来了声音,你的下场会更惨。”
宋云景不服气道:“瞧你说的,难不成你打了我,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谢谢你的手下留情?”
我点点头,道:“不应该吗?”
宋云景对我的看法很是无语,捂着肚子退到慕容川身边。
宋云景是个很有本领的人,能很快惹别人生气,也能很快逗人开心。遇着再难过的事,同他嬉闹几句,心情自然会好上许多。你看前一刻我还在为柳白华伤春悲秋,这一刻我却能和他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当然,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