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整个云州城都已经苏醒了。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高处看一眼,估计也会被这满城涌动的人头吓一跳。
只见平日里宽敞的街道两旁全是人。甚至还有人披着棉被坐在小凳子上打瞌睡。
今日,没有一个摊贩摆摊。但是所有的摊贩都跟往年一样。把早已捂烂的烂菜梆子免费贡献了出来。每条街道都有烂菜梆子供应点。
“我上个月烘了点臭鸭蛋,现在已经臭的熏人了。你们带啥了?”披着被子的百姓问道。
“昨儿把家里的猪食挖了两桶过来。估计都快冻成冰坨子了,也不知会不会把人砸死。”年轻妇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要是可以,我还想按着他脑袋让他吃下去呢。”众人纷纷劝解。眼中带着气恨,偏生又不敢上前打一顿。
“你爹呢?昨儿你爹不是早就出来排队了?”有妇人问道。
年轻妇人拉着儿子,守着桶。不自觉地擦了把眼角的泪:“自从前年相公战死了,爹便每年都过来吐口水。去年闹得厉害,让人打了一顿。便受了寒,昨儿本就肚里有气,今早便起不来了。”等把冰坨子砸完,她便回去。
周围百姓静了静,拍着年轻妇人肩膀不知如何安慰。
这些年,说来每年进攻每年求和。但每一次,都是云州百姓拿血换来的。
要说恨,云州百姓对之恨之入骨。
“那群畜生,去年就是这般屠完我们整个村子!我相公就是这么死的。”于氏咬牙道。此时的她腰间别着一把菜刀。
跟去年那个温软只会哭的小寡妇没有丝毫相同。
围观百姓一听,齐齐抽了口气。
“屠村?是不是去年被屠的陶然村?听说那是安乐镇有名的产粮大村。”有人小心问道。却见于氏眼中没有半点泪,颇有些惊异。
“哼,那群畜生。连未及笄的小姑娘都没放过。幸好苍天有眼,全都交代在了临安村。当真是大快人心!”于氏咬着牙,见他们瞪大了眼睛颇为不解。
“你们还不知道吧?就是去年拖着尸体进城的那次。一千多人全在临安村被弄死了。所有作孽的那物直接被剁了!我还埋了好几个在我相公坟头。”于氏眼眶微红,但并未流泪。
倒抽一口凉气,提着桶还小心翼翼的年轻妇人顿时愣了。
“真痛快!”一个汉子通红着眼眶,顿时把手里的臭鸡蛋换了块厚实的板砖。
街道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人,中间是走上去便打滑的积雪。
叶家镖行三四百人全数隐藏在人群中,人人手边都放着一个大袋子和铁锹。
两人一组两人一组,看了看时辰,都挥舞着铁锹挖雪。
人群吵吵闹闹,姚知府紧闭了大门直接不出来。这种受窝囊气的时候,他年年如此。
每年此刻,他都有种冲动。一种冲到京城,指着皇帝鼻子怒骂,质问他。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南蛮!!要用无数次的退让,无数次的委屈来偿还!
姚知府穿着一身厚厚的衣裳,找了最高的阁楼爬了上去。往年这种时候,都是肃穆又安静的。
果不其然,满城百姓都穿了一身素白。衬得整个云州城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悲伤中。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气氛似乎格外的压抑。仿佛只消一个瞬间,就能被点燃爆炸。
姚知府心中有种毛毛的感觉。微微拉紧了身上的袍子,莫名的有点冷。
叶拾舟照例一身绿衣小姑娘,在其中格外的显眼。
站在高高阁楼上的姚知府一眼便看见这刺眼的存在,这天生就该是发光体的惹事精。
所有人只当小姑娘年幼,便也没指责她穿衣之事。殊不知,这货完全是为了能发号施令,为了显眼而穿。
身旁童童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毛绒衣裳,绷着小脸望着远方。蹲在叶拾舟脚边,活像一头小熊。
四处都是刷刷刷的铲雪声。肃穆的场面有些诡异。
“蛮子来了,蛮子进城了。”城门口的百姓扯着嗓子大声朝里边招呼。
所有人齐齐精神一震,眼神满是憎恨,齐刷刷瞧着吱呀一声,大开的城门。
姚知府捏紧了拳头,呼吸粗重,眼睛发红。
沈策骑着大马率先走在前头,佩剑紧握在身侧。剑眉星目,目光如炬,眼底满是冷静。脸上胡子拉碴,看着总感觉长得有点紧。
身后是两排身配大刀的骑兵,把中间七八人齐齐包围在一起。仿佛有些紧张。
本该是失败者的蛮子正骑着马,脸上洋溢着笑容。笑看百姓的咬牙切齿。
“你们云州城的粮食很好吃。姑娘很动人。”中间一个挺着大肚子,略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还对旁人夸奖道。
听得旁边骑马牙齿都咬紧了。鬼知道他们今年怎么格外想做白花花的盐腌肉。
前方的沈策眼底一冷,缰绳捏的死紧。有些克制。
这会儿笑嘻嘻的蛮子哪里知道,沈大将军克星降临,自制力早已为负。此时的作死,便是待会儿流下的血泪。
道路两边所有的百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进攻自己的城池。看着他们又一次次踩在自己的土地,践踏着死去之人的亡灵。
肃穆的人群中叮叮当当的铲雪声越来越急切。
沈策心里一跳,一抬头,便见不远处一身绿衣的小姑娘正朝着他勾唇。以及....蹲在地上正满脸同情看着他的....亲弟弟!
啪的一声。叶拾舟右手响指清脆传出。
众人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