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围山而建的地方上去,会是怎般风景?”
夕野道:“我不知道。”
陆轻尘道:“你生在这片土地,却不知上边的模样?”
夕野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大雁山,最近回来,感觉一切都很陌生。”
陆轻尘默然,他确实听说过那场可怕的灾难,他不得不把这件灾难与夕野联系在一起。
台上换了个女讲师,手舞足蹈地在黑板上写着化学式,台下一片安宁。春困,午后第一课总让人静下心思安睡。记忆里,这总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硬硬的课桌,窗外隐隐传来的花香,手腕在课桌勒出浅红的印子。
窗外百灵高歌,它展翼掠过千万米的森林,飞过碎石子铺设的台阶,一直旋进了浓雾之间。
纳崎村上部约在大雁山半山腰的地方,虽然有数千米的海拔,也不该雾气重重,顶多朦胧的像纱子一样才对。
可它就是如此。
住宅、街道、甚至是佛龛都被深深雪藏。
下课铃响,陆轻尘仍在睡。夕野叫他,可他不为所动。她再轻轻推动陆轻尘的身子,陆轻尘就倒在她大腿上。
夕野高高举起拳头,忽又在半空垂下来。
陆轻尘睡梦呢喃着:“好吗?”这几天他吃的不多,睡得更少,夕野又怎么忍心摇醒他?
他醒来时已快放学,陆轻尘一个激灵坐起,便又想睡下。
夕野捏了捏他的脸。
“诶哟,痛。”
“痛还不起来?”夕野嘟囔着:“猪都不及你,一觉睡到放学。”
班里有人望着他们,不过老师、同学都不作声。只是两人座位偏僻,属于老师观察的死角,加上这两人毫无积极性,该是班里的透明人。
透明人很好。
透明人有什么不好?
夕野道:“上课哪,你快挪开。”
陆轻尘道:“放学后有什么打算?”
夕野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再是以后了,五、四、三、二、一......”校内铃响。任那女讲师如何苦口婆心地让众人留下,如何布置家庭作业,总有些顽皮孩子背着包便窜出去。然后一拨“阿飞”就会有条不,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
若是离开的人超过一半,就再没人管先生在说啥,就算说明天世界末日,同学们定要好好防范,他们也会撒腿就跑。
最后女讲师也走了,临走前应付一声:“值班同学记得把门锁了。”
陆轻尘笑着说:“你有什么打算?”
夕野道:“嗯......我想去吃。”
陆轻尘道:“你好像总在不断地吃,怎么不会发胖呢?”
夕野白眼一翻,“要你管?”
陆轻尘黯然地笑着,他也感到饥饿。并非普通的饥饿,而源自灵魂,好像一张贪婪的巨口从地狱的深渊里来,索求着看见的一切。他明白这种饥饿源自夕野,是夕家血脉中不可改变的劣根性。
陆轻尘道:“许多女孩子岂不是非常羡慕你的?”
夕野道:“是羡慕你呀,你明明是男儿郎,却不输给女娇娥。”
陆轻尘道:“我走了。”
“走就走呗,屁话多。”
陆离开教室,回首看见夕野独自踌躇在教室里,落寞不已。
落寞是橘黄色的。
仿佛夕阳的余晖照在大草原上,红衣血马的侠客杨刀立马。
天下之大,容身之处却小。若非如此,也不必留下“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绝句。
陆轻尘还是走了。
夕野在教室里,远远地看见陆轻尘走了,忽然伏倒在桌子上。她每根筋、每块骨都在剧烈颤抖,她的血以常人十倍的速度逆流,这个过程往往极度痛苦!好像拿几亿根细小的钉子扎入全身,不停游走。她将嘴唇咬出血来,整个人伏在桌子受煎熬,却是一声不吭。
烙痕般的火红色从背后逐渐上升,浮动,就像兽纹般涌现到了她的后颈部位。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这样需要控制的时候越来越频繁,从一年一次、半年一次、逐渐升为每月一次。
这种痛楚比月经厉害千百倍,这恍惚已成为夕家最后一例病状。如她推测,当某个族类变得稀少,近亲结婚就是不得不发生的事情。基因的单一会产生缺陷,恐怕这就是一例缺陷。
当这个时候,夕野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她脆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孩子。
“是谁?”
夕野已经察觉教室后门有人,她厉声喝着,语气却充满惶恐。
等这个人走出来,夕野浑身都软了下去。
——“陆轻尘。”
他不是走了吗?
她确实看见陆轻尘走了,可没看见他返身绕回教室。陆轻尘一直背靠着墙壁,他听着夕野痛苦的挣扎,是不是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夕野再也支撑不下去,她将要倒下,陆轻尘抱着她扭曲的身体。
那层火红色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这种高温连狼怪身躯都无法抵挡,普通人的身体莫不会燃烧起来?
夕野愤怒地喊着:“走!”
她不希望被人看到这个样子,这个挣扎、扭曲的模样,像是一头可怜的野兽与命运做着殊死搏斗。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谁愿意被看到这狰狞一幕呢?
陆轻尘一言未发,只是将她拥进怀里。
“你......”夕野剩下的字被他肩膀阻塞住了。高温很快损毁了陆轻尘的皮肤,那股奇异的病状在蔓延,似乎要将陆轻尘也吞噬一般。
夕野一度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