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对未来感到憧憬的同时,也难免会有一些忐忑不安。至于究竟是哪种情绪占得比重较多,却要看姑娘家的亲事了。像贾敏,她的亲事极好,只是因着境遇问题,前几年和这两年的差距略有些大了,这才使得她愈发焦虑起来。尤其是荣国府已出了孝期,林家那头却全无动静,不得不让贾敏心存疑虑。
贾敏实在是闹不懂那拉淑娴的路数,却仍不由得顺着那拉淑娴的说辞想下去,只越想越觉得忐忑,恨不得立刻将林海寻来,是黑是白问个清楚分明才好。可惜,身为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贾敏做不出那等事情,甚至连个吐露心事的人都寻不到。
诚然,贾母是她的亲生母亲,对她也是极好的。可再好也不能否认,在贾母心目中,有太多太多的人比自己重要。旁的不说,在荣国府出孝之后,贾母便只顾着给贾政遍寻名师,丝毫不曾注意到,她这个无着无落的女儿。
“哟,都这个时辰了?我得赶紧走了。妹妹你可得记着,多抽空出来逛逛,纵是不喜出门,也不能整日里蒙在屋子里,哪怕只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行了,妹妹别送了,我还得去荣庆堂。”
那拉淑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她本人之外,没人知晓她这会儿究竟想的甚么。当然,若是容嬷嬷在的话,倒是曾猜出个几分来。
譬如,娘娘从不作无用功,这里头必定另有隐情!
——说了就跟没说一个样儿。
片刻后,那拉淑娴再度回到了荣庆堂,除了得知贾母已经醒转后,还意外的知晓,原本应当在工部当差的贾政已经回府了。那拉淑娴虽略有些诧异,却并未放在心上,想也知晓,贾政不过是个闲差,偶尔逃个班之类的,完全不算甚么。不过,考虑到也许这会儿贾母正在同贾政母子谈心,那拉淑娴也不去瞎搀和,只去了旁边的耳房略作歇息,等贾母唤她时,才再度进去。
果然,贾政也在,就立在贾母右手边。
“淑娴,有个事儿我想同你说说。”许是因着吃了药歇过了,贾母虽仍面露病容,精神头却较之先前略好了一些。只是她这话说的虽客气,却隐隐有种发号施令的意味。
那拉淑娴笑而不语。
“也不是甚么大事,这先前你不是回娘家让你父兄替政儿寻了三位名师吗?如今虽说那三位老先生被圣上要了去,不过这份人情我还是记着的。只是今个儿,我才知晓,原来凌家某位老爷同政儿媳妇儿的大哥闹了矛盾,我的意思是,你明个儿再回趟娘家,把这事儿给抹平了罢,左右也就是小事一桩。”
尽管那拉淑娴并未开口,贾母却不以为意的吩咐着,一旁的贾政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其实,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倒不是真的在意王子胜,而是纯粹出于亲戚情面,随手拉拔一把罢了。小事一桩,无需挂怀。
本以为,这次会像前几次那般顺利,毕竟这真算不上甚么大事。不想,贾母耐着性子等了许久,都不曾听到那拉淑娴开口,登时有些茫然:“淑娴?”
“老太太,我在。”
“方才我说的话,你可曾听到了?”贾母隐隐有些不悦。
“听着呐。”那拉淑娴倒是笑得一脸坦荡,只是接下来的话,却险些没把贾母活生生的噎死,“既是凌家和王家的事儿,那跟咱们家有甚么关系?”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你连这也不知晓吗?”尽管被噎了一下,可贾母还是很快就找到了由头,颇为恼怒的斥责道,“本就是小事一桩,我回头让赦儿陪你回娘家一趟,你让你父兄赶紧将事儿抹平了。我可听政儿说了,原就是俩荒唐的糊涂蛋在那秦楼楚馆里闹别扭,真要说出去,哪家都没脸,早些抹平了早好。”
那拉淑娴挑眉看向贾母,嘴角微微翘起,语气里有些一丝极为明显的嘲讽:“甭管是荒唐还是怎的,那是旁人家的事儿,纵是丢人也丢不到咱们头上了,又何苦平白惹了嫌?至于四大家族……这可真真是好笑,我只听说过太|祖赐封四王八公十二侯,四大家族又是甚么玩意儿?”
所谓四大家族,其实应当在此之前冠上一个地名,完整的应当是金陵四大家族,即贾、史、王、薛。那拉淑娴倒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事儿,可她却只当全然不知,左右这所谓的四大家族也是私底下叫的,贾家离开金陵也有几十年了,谁还在乎这些个虚名。
贾母显然没料到那拉淑娴不单断然拒绝,还直接否了四大家族,尽管对于贾母来说,她的娘家史家仍是属于四王八公十二侯之一的保龄侯府,可那拉淑娴这番说辞仍让她感到尊严受挫。
半响,贾母才怒气冲冲的道:“一件小事儿而已,你至于这般推三阻四的吗?还是忍了这许久,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先前怎的这般好心替政儿寻找名师,指不定一早就知晓圣上看中了那三位老先生,故意给政儿难堪!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话一出,那拉淑娴尚可,贾政却气得双目赤红。
能够拜入当代名家门下,的确是难得的荣耀。可当荣耀化为耻辱时,当初有多自豪,之后便有多羞恼。贾政直到今日都不敢相信是因为自己的天赋太差,才被先生们嫌弃的,可思来想去他都不得其法,待听到贾母的这一席话后,他忽的就顿悟了。
倘若打从一开始圣上就有心招募那三位老先生入上书房教导皇子皇孙们,那他区区一个荣国府的老爷,如何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