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终于有了一点端倪,高阔的天蓄了几日好晴的雨水,饶是早间还晴空万里,现下也是如今浓墨挥就乌云罩顶,压在人头顶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架势。
“废物,主子养你们究竟是做什么吃的?都说了把城翻过来也要找到,让你们翻你们就去翻,磨磨唧唧都快一天了也没半个人影?废物,都是废物。”
瑶光拈着兰花指指着地上跪着的人影,柔媚娇俏的声音里带着些似是而非的怒气。
杨广坐在几案后头翻看着先前从宫中送来的折子头也没抬,今日早上他父皇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采用公孙晟的策略,排除主战与主和的一贯态度,打算用离间的法子让突厥从内部开始瓦解。
而这个法子杨广上一世的时候就认为极其的好用,虽然他在大隋与突厥战役上头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主战,可不得不承认,而今朝廷的实力并不足以硬碰硬的与突厥对上,所以让他们内部消耗真可谓是上上之策。
对于这样一个他早就知道的既定结果,杨广在听到杨坚宣布的时候莫名的有些恹恹,并提不上什么兴致,以至于整个朝堂上都充满了对杨坚与公孙晟的赞扬之时,他显得格外沉默。
下朝之后杨坚将他留了下来,并苦口婆心的又与他说了许多关于公孙晟离间之计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妙,由当下时局与实力说到将来的长期效益。
杨广本是经历过一世的,自然知道这个法子的精妙之处,所以杨坚将他留下来的时候,他就晓得,估摸着是自个儿今日的情绪让杨坚误认为他是没想明白为何放弃他所提出的主战策略。
因此在满足了杨坚的教诲欲之后,他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像是瞬间灵台清明,看清了美好前程似的,所以杨坚这才放下心来,留他在宫中吃了午饭才放他出了宫去。
不过他这边前脚出了皇宫,后脚宫里就来人把一些杨坚已经看过的,关于各种赞扬公孙晟离间突厥的法子的折子给他送了过来。
杨广接了,有些好奇,毕竟上一世他在明白了杨坚要用公孙晟的法子之后,很快便是表示了自己也赞同的立场,所以就没有杨坚对他的教导与给他看大臣的折子这一说。
看了几封折子,里头的内容大体都是一个调调,杨广便是没了多大的兴致因此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瑶光和头垂的几乎栽进地里的几个手下。
“说说吧,现在怎么样了?”杨广的声音进入了变声期的低沉阶段,而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又异常的平静,所以听起来颇有些迫人的压抑之感。
一旁的瑶光听杨广开口了,顿时眼前一亮,掐着兰花指又指着那几人问道:“主子问你们话呐,都哑巴了吗?”
文曲瞥了一眼瑶光,总觉得她不合时宜的作,总有一天会作出一团死来,而他在瞥了瑶光一眼之后赶忙的眼观鼻鼻观心起来,他看别人作死,他不作死。
“回殿下,有一个线索,据说昨日官府捕捉钦犯史万岁时曾在北隅街出现过,可是他们把人跟丢了,而萧姑娘失踪的时间和史万岁不见的时间刚好能够接洽上,所以我等猜测萧姑娘或许是遇上了史万岁……”
“史万岁……?”杨广听到属下那样一说,微微挑了一下眉尾,似乎在想这个史万岁是谁,不过只眨眼的功夫他就眼带恍然。
尔朱绩反叛之时的一介罪臣,被发配到西北敦煌为戍卒,却因为突厥进犯之时以赫赫战功震退突厥而立功赎罪,此人在大隋与突厥战役中功不可没,因此杨广对他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而前些日子他也听说,史万岁因为尔朱绩叛乱之事被牵连,如今正在被朝廷通缉的名单之上,只是没想到到现在都还没有抓住他。
“官府现在有什么消息?”杨广问。
“史万岁身受重伤,几次险些被擒,不过都狡诈逃脱,现下官府正在四处追寻。”先前回答杨广的那人有些艰难的回了一句。
听那人回答了也等于没回答的一袭话,杨广有些恹恹的面容上明显逝过一瞬的不耐,不过在他瞥了一眼外间黑沉沉的天色之后,他面上的神色又是平静下来,不过这平静却掺杂了一丝冰冷的麻木。
“禄存在哪里?”杨广没再看那人,朝旁边的文曲问了一句。
“两刻前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去了留君斋。”文曲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答道。
“……”杨广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殿下莫不是还担忧是殷七的作为?”瑶光惊惊疑疑的往杨广靠近了些许,眼光却是停在了他桌案上一叠折子下压着的半截铜镜手柄,她眼中便是忽地逝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之色。
“本王为何要担忧?”杨广瞥了瑶光,语气生冷之中带着些嘲讽。
“人家不是担忧殿下因担忧伤了神嘛,不过殿下既然不担忧,自然也是相信我等的,”瑶光先是有些委屈,不过后来就笑了起来,再之后便是神色一变又是有些嫌弃似的指了指地上跪伏的几人:
“所以你们干什么一个二个怕成这样?不过是找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瞧瞧就这样就都害怕成这副模样,以后还能做什么大事?真是一点定力也没有……是吧文曲?”
瑶光这话问的刁钻,她的意思是说杨广担忧萧思尔是殷朔之等人给掳了去的,而杨广若是承认了她所谓的担忧,便是变相的承认了他担忧萧思尔的下落,可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