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柔醒来之时,却见自己身处“富甲山庄”。贴身丫鬟见她醒了,忙出去回报:“少庄主,少夫人醒了。”
叶未央掀帘而入,走至床边,柔声道:“都要做娘了,怎的还和他们胡闹?”
沈千柔揉了揉晴明穴,道:“不妨事,只喝了几杯。”顿了顿,又道:“你也是快做爹的人,就好去章台瓦舍厮混?成日里不见人影。”
叶未央忙道:“夫人冤枉啊,近来确是为生意上的事而奔波。”
“富甲山庄”原本只是半个江湖世家,祖祖辈辈均以经商为业,只在叶未央这辈,涉足江湖。
“你不是向来不管家中生意么?这会子又勤快起来?”她一起床,丫鬟立马递上漱口茶水。
“外头生意上遇上了些麻烦,我爹离开姑苏处理去了,算来也已一月之久。这家里的事务自当我接手照应着些。”他道。
沈千柔道:“怪不得许久不见公公,他老人家向来行踪不明,我竟连他何时在庄内也不知。”
“呵,生意繁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寻新鲜玩意,时而出海求货,一去便是一年半载,家中老小自是顾不得了。”他道。
“都是些什么生意?”她问。
“夫人对此有兴趣?”他道,“无非是些古董珍奇,从这儿进货,那儿倒卖,生意做大了,口子打开了,事务便益发多杂了。”
“我对此没甚兴趣,”她摇头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和轩主究竟怎么回事,‘五石散’也是能长期吸服的?还有一事,想想便觉奇怪,自你害了白一忠,两派应是水火不容的,你二人怎又和好如初了?”
“和好如初?”他冷笑道,“如今他拿什么与我抗衡?‘碧落轩’也垮了,听说各地弟子纷纷叛逃,偌大一个门派说没了就没了。而他呢,却宁可做只缩头乌龟,沉迷于药石,每日醉生梦死。”
“我总觉他心中有事,不知究竟发生甚么变故,令他消沉如斯。”她叹道。
“夫人这般在乎他?”他皱眉道,“这倒让我吃醋得很。”
她嗔道:“胡说什么呢!”
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一时鹣鲽情深,好不恩爱。忽门外有家仆来报,道是有要事求见。
叶未央命人入内,那家仆拱手回道:“少庄主,赵洛寒死了,据说也是死于‘人皮画匠’之手。”
他一听,眼神一暗,忽又笑道:“别是听错了罢,姓赵的怎会死在……”沉吟片刻,忽又想起什么,对沈千柔道:“夫人,你好生歇息,我去去就来。”
“不行,我与你一道去。”沈千柔惊闻噩耗,哪里还坐得住,青丝未绾,红妆未扮,随叶未央急急出了门。
马车之上,但见她眼角通红,低头不语;叶未央一路宽慰并无作用,只觉无趣,便呆呆望向帘外。
待赶至赵洛寒处所,已然聚集了众多原“碧落轩”弟子。叶、沈二人拨开人群,见温若正蹲在门外喝闷酒,忙上前询问。温若指了指屋内,沈千柔快步走近,叶未央尾随而入。
一具尸体由白布遮盖,赫然僵躺于地。沈千柔掀开白布,那张熟悉面容映入眼帘。她忍将不住,眼泪直落,又探其鼻息,把其脉搏,可哪里还有生还迹象。叶未央扶她起来,又蹲下查看尸体,尔后起身审视屋内,但见桌椅整齐,并无打斗痕迹,只窗棂毁损,显是有人破窗而入。他眼神黯淡,不知心中在计较甚么。
“谁最先发现的?”沈千柔道。
“小冷一早给轩主送冬衣,发现轩主已经……”阿箩道,“她哭着来找我们,只说轩主出事了,我们方赶到此地。来时便见轩主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后背整块皮肉皆被削去……还发现了这封信。”她将信交给沈千柔。
沈打开一看,上书:“悉闻赵君新炼得吴钩‘鬼神泣’,余心向往之,不日即来取之入画,望不吝赐之。画痴敬上。”
“吴钩?”沈千柔疑惑道,“那东西不是在白青颜那儿?怎会再与轩主有瓜葛?”
苗十六拿了一个狭长锦盒走近,道:“我们来时,桌上摆了这个空锦盒,想必是装吴钩的。”
“小冷人呢?”沈千柔道。
“她独自在居处伤心罢,”苗十六叹道,“这丫头一直都说是她害死了轩主。”
正说着,龙不归到了。寒暄片刻,龙不归忽道:“老夫昨夜也收到‘人皮画匠’拜帖,那人不日便要来取‘断龙无悔剑’。”
沈千柔道:“那么龙长老只得多加防范了……看这屋中情形,竟无刀光剑影之痕迹,这‘人皮画匠’的武功居然高到让轩主毫无还手之力,竟是一招毙命?这怎么可能?”
“不管如何,龙长老需小心为是,”苗十六叹道,“只怕我等也帮不上什么忙。”
龙不归颔首:“生死有命,老夫也看开了。只是任由这凶徒继续祸害武林,死亦难瞑目。”
听他此言,诸人心内怅惘,一时沉默无语。
随后,苗十六等人将赵洛寒尸首装殓,立碑刻墓,同白一忠、洪浩等葬于一处。因赵洛寒生前名望颇高,旧部署、江湖友人纷纷前往凭吊祭奠。只那冷飞雪一直闭门不出,沈千柔等人劝过几次,也就随她去了。
半月后。
姑苏城最热闹的茶馆“汇贤楼”人满为患。一名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正滔滔不绝讲述“人皮画匠”的故事,此刻正讲到“江湖第一刀客”赵洛寒之死。
店小二殷勤备至,替那说书人斟满茶水,迫不及待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