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环奇道:“舅老爷为啥要送这本书过来?”
聂思芸幽幽叹口气道:“舅老爷说我无人管束,性子野得跟男孩子似的,爬上假山扑蝶玩,爬到树上掏鸟窝,跳到塘里抓鱼等等,哪像是一个名门闺秀该做的事情?如今得了教训,得好好收收性子才成,这不,就给我送这破劳什子书来了!”
语气里尽是不屑。
聂思环微扬了一下唇角,笑容隐藏在嘴边。
把聂思芸养成野小子的样子,败坏她的闺誉,这是二夫人放养的手段,也是二夫人抚养聂思芸的终极目标。
只不过的是,二夫人有一点还是估算错了。她把聂思芸放养,连带自己的亲生女儿聂思环也一并放养了,如今的聂思环也跟聂思芸一般,根本就不喜欢《女诫》之类的如何做好一个名门淑媛的书,令到二夫人很是头疼。
聂思环再问:“舅老爷为啥要七姐成为名门闺秀,我们本来就是啊!”
聂思芸使劲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跟送书的人说的。那人说,舅老爷说了,我要成为另一种名门闺秀,这样的话,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劳什子未婚夫董秀才才会喜欢我……”
“董秀才?”聂思环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聂思芸。
方才,在自己母亲的屋子里,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起董秀才的事情。这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聂思芸竟然向她提到了这个人……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聂思芸是随口说出,抬起头来看到聂思环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八妹妹,你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识得那个姓董的?”
“不不不,不认识。”聂思环慌忙否认,“我平日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识得什么董秀才?只不过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七姐有个订亲的未婚夫,所以乍一听到吓了一跳,未免有些失礼了。”
聂思芸把身子往后靠,幽幽道:“我又何尝不是呢?当我乍一听到我有一个未婚夫,竟然还是个穷酸秀才,可把我吓死了。”
聂思环从聂思芸的话里头听出另一重意思:“七姐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姓董那个秀才?”
聂思芸冷笑一声:“八妹妹,你未免把我看低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堂堂威宁侯府的正儿八经的小姐,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我下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酸秀才,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这话聂思环听得很是受用,她熟识的聂思芸便是这样的人,心高气傲,根本就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要她下嫁,在众京城的姐妹面前失了面子,那真的比死还难受。
她暗暗高兴,聂思芸依然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聂思芸,并没有因为三姐丫环的变故而有一丁点的变化。还有,她更高兴的是,聂思芸不喜欢那个母亲口中前程无量的董秀才,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担心聂思芸嫁给董秀才,成了状元夫人,而将自己比下去了。
母亲应允过她,要给她许一门好亲事。这个好亲事是以聂思芸为参照物的,她嫁得好,就意味着聂思芸嫁得不好。在母亲的计划里,聂思芸只是一枚棋子,结局当然是有多惨整多惨。
聂思芸猛然坐了起来,像想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般,看着聂思环,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八妹妹,我有一个好的主意,要不我们差人将那个董秀才给……”
说到这,聂思芸不再说下去,而是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要换作别人,听到聂思芸只因“不喜欢喜未婚夫,就要将之杀掉”的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准会被吓个半死。但是聂思环不等同于其他普通人,她是与聂思芸“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这般亲密的关系下一起长大的,认知基本一致,当下听得聂思芸如此一说,马上拍桌子叫道:“好啊!”
再转念一想,忙急急收口:“不好!”
聂思芸尤自处于自己的小兴奋当中,被聂思环这么迎头棒喝,当即不开心起来,白了聂思环一眼:“有什么不好?”
聂思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方才,她与三姐聂思葶分开的时候,聂思葶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掺和董秀才的事情,如今她掺和进去的话,万一破坏了母亲的计划,那可如何是好?
“为什么不好?”聂思芸再次提高嗓音,语气里颇有些同为姐妹却不同气连枝的埋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聂思环,乌闪乌闪的眼睛里升腾起一股疑惑:“难不成你喜欢那个姓董的……”
“怎么可能?!”聂思环吓了一大跳,忙矢口否认,“七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穷酸秀才呢?”
其实聂思环想说的是,你聂思芸都看不上的人,我如果看上的话,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她表面上与聂思芸和睦相处,其实明里暗里都在与聂思芸较劲,反正,她绝对不能输给聂思芸就是了。
“果然是我的好姐妹,我不喜欢的你也不准喜欢!”聂思芸很霸道地一边说着,一边欺身过来,重重地抱了聂思环一下。
聂思环嘿嘿地笑着,心里想道:“谁与你是好姐妹了?这些年来母亲为了拉拢你,离间你与三房那边的关系,把我应得的宠爱都分了你一半。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到时侯必须全部还回来!”
呷了一口茶,聂思芸仍在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个姓董的给做了呢,难不成我真的要嫁给那个穷酸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