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前几年在徐家门口说,说不定一门的医者都要义愤填膺,治好别人证明徐雄不是“沽名钓誉”之人,维护自家家主的名声。
可自从被这名声所累,引得徐家一门悲剧之后,徐之敬听到这样的话只想冷笑,连眼皮都懒得抬上一抬。
在这一点上,他比马文才还要孤傲些。
“吴老大,吴老大诶!”
老杜将吴老大连扯带拉的拽到屋角,按住之后,对他将徐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庶人在门前把徐之敬兄弟活活打死的事。
他是徐家出身,这里又离丹阳极近,当然震动士林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自然知道吴老大用名声要挟企图他动容是不可能的,又怕吴老大一个莽撞真把人怎么样了,只能两头安抚。
老杜将这陈年旧事一提,吴老大脸色顿时不好,原本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倒棘手了起来。
“师兄,你也看到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有这么多好汉,我,我也只能好生劝着,不能做主把你放了。”
老杜安抚了愤怒的吴老大后,走到徐之敬身边,跪下低诉,“他们都是北边浮山堰的灾民,好不容易拼死逃出了生天,家人却染了疫病,一旦在外面被发现,所有的流民都要被赶出曲阿去,现在南边已经没他们能容身的地方,就我们曲阿令还算温和,师兄就帮他们看看,如果你不愿救庶人,可以把方子教给我,我来救他们,也是一样的。”
“老杜,我父亲待你如何?”
徐之敬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闭着眼问他。
老杜脸上一红,惭愧地说:“先生待我如父如师,传我医术,教我道理,虽然他只肯收我做个记名弟子,我却一辈子记在心里。”
“我兄长又待你如何?”
老杜听到徐之勉,眼中泪珠滚动:“大公子亲自领我打点官府、帮我引荐卖药的商人,我这糊口的医馆才能建起来,大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
徐之敬点了点头,森然说道:
“你也知道我徐家从未亏欠过你,不但没有亏欠你,你还受我家恩惠许多。可如今你也和那些害死我兄长、逼的我家支离破碎的庶人一般无异,都是忘恩负义之恩。我曾发誓不救庶人,我家中兄弟都怪我太过偏激,如今看来,不救是对的,否则像你这样恩将仇报、谋财害命的庶人多救几个,我徐家多少条人命都不够。”
“师兄……”老杜听得徐之敬的话极重,连忙跪了下来:“师兄,不是我恩将仇报,而是真的不得已为之的理由,先生教我们医术是让我们救人,可我想救人,本事却不济……”
他本来性子就懦弱,年纪又大,所以徐家不少人看在同门的交情上才对他颇多照顾,怕他在外被人欺辱,如今跪在徐之敬身前泪眼婆娑,越发无法让人同情,只觉得吵闹。
徐之敬便是如此,他就是没睁开眼睛都知道老杜现在脸上什么神情,脸上表情越发不屑。
“士人有士人的风骨,君子一诺千金。自我兄长死后,我就不救庶人,不是我瞧不起庶人,而是我人小力弱,又碍于家训不能主动杀生,故而不能亲自手刃加害我兄长的罪人。”
徐之敬性子是真的桀骜,丝毫不把这些人的威胁放在眼里。“我不能为他报仇,只能以不再医治害死他的同类来尽我为兄弟的道义,你们要么就像打死我兄长一般打死我,只有一点……”
他竟微微一笑。
“老杜,你莫让我家人知道我又是被庶人打死的,否则从今晚后,徐家不会有一个医者再治庶人。因为我对兄长之心,正如我弟弟们对我之心。”
徐之敬只有十七岁,这些威逼他的流民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就算不是以大欺小,这么多人围着他威胁,也算是以多欺少,原本就有些觉得别扭。
如今徐之敬根本不似一威胁就哭求的士族公子,反倒有些“混江湖”之人才有的那种“划道儿”,一群屠狗杀猪之辈虽然恨他不肯治庶人,却也不禁为他的硬骨头所动。
可再怎么为他震动,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徐公子,得罪了!”
吴老大身后一个个子极高的汉子突然几步走了上来,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老杜和吴老大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嘛,齐齐大喊:
“老六,你做什么!”
“我让他看看杜先生为什么‘恩将仇报’!”
被唤作老六的抱起徐之敬,大步流星地就往隔间而去。
徐之敬只觉得眼皮前突然一亮,他是闭着眼的,其他几感自然敏锐,原本暗室里那霉味突然变成了各种腐烂腥臭的气味,耳边也有些痛苦的闷哼,再闻着屋子里发出的药熏之气,一双好看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
老六见他皱眉就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毫无所动,又叫了一声。
“老大,把他眼皮子撑开,给他看看!”
徐之敬骇然,还没来得及出口大骂,自己的眼皮已经被人强硬的扒了开来,无论他怎么想阖上,那两根手指却粗鲁地硬将他的眼皮往上使劲扯,徐之敬不愿眼皮被撕坏,只能流着酸涩的眼泪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徐之敬顿时大惊失色。
“你们疯了!将这么多得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