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双茶巷,微雨已经停歇。
岑青收起雨伞,望着空落寂寥的巷子,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自己也该走了。
白府对面的郊社署大门紧闭,今日清明,大约张铮也是恰逢休息出去踏青,不告而别,虽是不甚礼貌,但也能避免一些不必的尴尬。五鬼留给他也好,张铮毕竟是道门正统,这五个家伙跟随他修行,或者也能修成鬼仙。
岑青在巷口站立了半晌,因为白素贞的离去,他觉得整个人都是空落落的。反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犹豫徘徊的纠结。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嘶鸣打破巷内的宁静。
“青姑娘,快逃!”
这声音是白福,他挣扎着飞扑出院门,但是又被人反手拘拿回去,望见岑青的身影,他面容抽搐着示警。
岑青的双拳陡然间紧握起来,心底冰冷一片。
于此同时,一道光华闪动的灵符从天而降,把整条巷子笼罩在其中。这道灵符在灵气中行走的纹路与定灵符颇有相似之处,但气息又与乾阳降妖符如出一辙。
启字冲入灵气,破开那符咒,噬魂枪探出,绞碎了灵符。岑青带起一道飓风冲垮了围墙来到院子中央。
“又是你们,在这里对我的人动手,是想让我血洗临安城么?”
“好大胆的妖孽。”
院子里堆积着五鬼偷来的财货,五鬼被一位金丹真人反掌镇压在地面上,魂魄都有离体的模样,周围站着其余的金丹真人,其中有两个甚至是先前见过,在钱塘江畔动过手的。
然而令岑青惊讶的是,张铮居然也在这里,只看他一脸颓败垂首负手的模样,就知道这厮已被人拿下。
“岑青,你本是化形蛇妖,四月十七于岳阳城杀死三十八名凡人,而后流窜至中原,改头换面,于去年年底潜入临安,指使手下五鬼盗窃财物,截留官银,为恶之甚,罪不容诛。”
义正词严地开口的,是一名陌生的官员,身着黑底金线滚蟒袍,头顶四方长翅官帽,大约四十来岁,蓄着一副美髯。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势不凡,但是他一开口就让岑青反感起来。
“张铮,岳阳城的案子不是了了么?这厮又是做什么的?”
“放肆!”
这次异口同声喝斥的却是周围几个金丹真人,其中一个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张铮,这就是你结交的妖孽?”
“贪恋蛇妖美色,滥用道门职权,张铮,你已不配龙虎山门人的身份。”
“此事还需教主断定……”
“断定什么?我已禀明法令宗,宗令已下,剥去张铮龙虎山门下行走一职,赶出龙虎山。今后不得自称道门弟子。”
“无量寿福,若非张铮是教主直系,理应废去一身修为。”
……
这几位龙虎山的金丹真人七嘴八舌,矛头却纷纷对准张铮,岑青一时愣住了。
下一刻,张铮朝她看了一眼,挑起嘴角:“谁稀罕?”
“你说什么?”
“我说,谁稀罕待在龙虎山?谁稀罕做什么门下行走?谁稀罕当你们的天师教主?”张铮哂笑道,然后他摊开了双手,“官银是从我手中交给官家的,五鬼现在还在给我打下手,还有什么说法冲着我来,小爷我全接了。”
“张公子,官银的来路去处你还没有交待。”那官员冷笑一声,言辞犀利。他见岑青一出现,先前守口如瓶的张铮便如同被人拿捏住了痛脚,怎么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五鬼在此,还需什么来路?这不是你们的打算么?至于去处,大约这片宅邸便是你们所指的去处了吧。”张铮同样冷笑起来,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那些金丹真人,最后无比讽刺地停留在官员的身上,“王大人号称青天在世,明察秋毫,想必已有更加合理的说法。”
“此次人赃并获,你若不能自证清白,本官自然按照大宋律令治你的罪。”
“随便。”
岑青仔细听了一会儿,不禁苦笑起来。看来张铮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道门的斗争中都是一败涂地呢。
这已经不是负犬的哀鸣,而是完全在破罐子破摔了。
“本官是临安府尹,恰好也领着道门法令宗的权责,张铮,你既然愿意担下所有罪名,那么我就按照王法与人道法令给你如下判决:封去你一身道门灵力,削去眼下官职;罚银千两,上品灵符一百;流放太湖北苦役十年,非大赦不得再回临安。”
张铮抿着嘴一语不发,封去灵力,流放十年,这不仅是让他再也无法争夺天师之位,更是断绝了他的道途。
金丹真人挥手,一道上清镇灵符融入他的神魂,随即有人过来收走了他的百宝囊与灵符,他的筑基修士的气息黯淡下来,变得与普通人一模一样。
“蛇妖岑青,你初入人世便妄杀凡人,人道法令之下,原本该令你化为齑粉。但本宗念你所杀皆为穷凶极恶之辈,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因此封去你一身妖力镇压于苏州寒山寺,待百年之后再现人间。”
似乎根本不等岑青接过话尾,又知道她手中噬魂枪的厉害,几名金丹真人早已提前出手,噼里啪啦七八道灵符同时打入她的躯体,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差点没把岑青挤碎。
“咦……”
见她同时遭受了众多灵符镇压,居然没有现出原形,众人一时也有些诧异,但幸好的是她身上无论灵气还是妖气都被困锁了起来,只是这样一来,别说百年,只怕是再有百年也别想恢复以前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