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窗前,校园里一片沉沉暮,昏黄的路灯远近亮起,映照出朦胧雾气。
黄裳指着路灯道:“假设这些灯本身的光强度相同,那么越近的灯越亮,越远的灯越暗,亮度和距离的关系构成一个严格的方程式。如果知道某一盏灯离我们的距离,那全部的距离都可以算出来。”
周良沉思着,道:“我同意,你在宇宙中也找到了这样的路灯?”
黄裳点头。
周良好奇问道:“是什么?我也有一点物理方面的知识,路灯结构相同,共享电压,才有相同的光强,宇宙中哪来这样的标准参照物?”
“有的,”黄裳笑道,“我管它们叫新星。”
周良一怔,想了许久方道:“我从未听过这个词,那是什么?”
黄裳笑道:“你见过的,只是它不叫这个名字。十月癸亥,有一客星出于南门,大如斗笠,鲜艳缤纷,渐渐萎缩,次岁六月没。”
周良失声道:“后汉书?”
黄裳道:“不错。我在中翻阅历朝历代天文气象观测记载,在后汉书上找到这一段,天上突然出现一颗星星,持续了八个月,不大可能是彗星,我觉着很,着意细找,又在以后朝代的观测资料里找到了六次类似记录……”
周良边想边道:“宋建炎年间一次,后梁也有一次……”他想着想着,竟说出了其中四次,黄裳大为钦佩,笑道:“当真神记。这些记录的描述都很相似,我猜想它们可能属于同一种天文现象,研究了下,找到一种可能。”
“是什么?”
“恒星的死亡,于一刹那绽放出耀眼光芒,我称之为新星爆。”
周良摇头道:“星辰亘古永存,怎会死亡?”
仙士修炼的正是星力,大都对星辰有一种莫名的敬畏,黄裳理解这一点,道:“相对人生不过百年来说,恒星的确近乎永存,但终究不是。谭公曾言,凡是存在的终要消亡,恒星又怎能例外?”
周良叹了口气,道:“这点先不论,你如何确定它们的光强相同?据我所知,星辰有大有小,并不一样。”
黄裳道:“我建了个恒星的数学模型,试过许多条件参数,现并非全部的恒星都能成为标准路灯。周良,你知道么,新星的类型有两种,第一型生在双星系统中,一颗恒星向另一颗恒星倾泻物质,当后者质量达到某一定值后,难以维持原本的形式,只能以最强烈的爆炸来宣示自身的存在。恒星的结构相同,那个定值又是普适的,相当于电压,所以这类新星的光强非常接近,可以当作标准参照物。”
周良像听天书一样听着,微微冷笑以示不屑,连连摇头。黄裳叹道:“常人听到出想象的奇谈怪论,第一反应便是胡扯。原来周良也不能免俗。”
周良哼了声道:“且不说那定值如何算来,只你那星辰模型很可能大错特错。我也略知一些科学展之事,大体分为现、观察、研究三步,你现了新星,但人在地上,如何观察星辰?便是太阳,在这看来也只是个大火球,没有细节,如何建的模型?没有观察,如何研究?不过妄想罢了。”
黄裳是有办法观察太阳的,用维西送的那架望远镜。此物犀利非常,夜间连土星光环的细节都能看到,何况近了许多的太阳?但他不想暴露,只好一笑了之。
“等你成为仙士,能够接引星力后,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不对,”周良摇摇头,道,“不提这个了。严校长有意邀请居里夫人来燕大交流,已透过法兰西科学院沟通过,约莫有六七成准信儿,到时可能会让咱们两个翻译作陪。据说也邀请了她的几位学生。”
维西也要来?黄裳心中一跳,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大约要到明年夏秋,还不知那时会不会打起仗来……”周良摇头叹息道:“看看人家,得了灵感就去做实验,用事实说话,你呢,空想建什么模型,叫我说什么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只差说出好高骛远四字了。
相熟之后,黄裳早现周良隐藏在冷淡外表下的毒舌属性,哼哼道:“我拿什么做实验,摘颗太阳来么?宏观研究不同微观,规模大了好几个数量级,实验怎么做?”
二人又互相嘲弄几句,黄裳正道:“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找你有正事。烦你转告谭公,明年春季黄河很可能会有水患。”
周良吓了一跳,见他神郑重,不似玩笑,急问:“如何得来?”
黄裳道:“今冬只下了这么一场小雪,我比较往年气象记载,现若冬季降水过少,次年黄河多半要出问题。”
周良道:“可能性多大?”
黄裳慎重道:“历朝河灾之前,冬季降水都极少,这次的可能性是七成。”
此时二人已来到一个僻静角落,周良来回走了几步,靴子摩擦地面,霍霍作响,抬头道:“资料在身上?”
黄裳点头,,取出厚厚一沓材料:“记载数据都在这儿,有点繁琐,最后是我的比较分析。”
周良仔细看过一遍,面沉重,跌足道:“此等大事,何不早说,快随我去见谭公。”
因可能同是穿越者,对方实力足以碾压自己,且不能肯定态度,黄裳一直不大愿意去见谭嗣同,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但此事非同小可,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当下也不下楼取自行车,周良直接伸手向天一招,唤下一道星光,裹起二人,穿窗飞出,破空横贯千年古城,直接降在京城东北一所大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