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者:黄裳、枢木白狂
裁判:梁青雅、三浦梧楼
旁观者:夭夭、浅上礼奈
阳光洒下,木屋上积雪融化,沿着檐角滴落,砸出小小的沆洼。
滴雪声清越叮咚,棋子晶莹圆润,隐有肌理,似乎常被人把玩,黄裳却感不到愉快。
虽只十数步,枢木白狂已显出高明棋力,棋轻重有度,缓急分明,奇正相合,平淡之中暗藏杀机,厉害程度大大出乎预料,几乎与梁青雅不相上下,全然不似平日狂态,倒像一名垂钓寒江的高明渔人,正渐渐收紧丝线,一点点耗尽耗大鱼的气力。
黄裳就是那条咬钩的鱼。
棋局如网罗,黄裳冷汗渗出,大脑高运转,使出浑身解数,苦苦挣扎,对方却好像能看穿他的想法,一着未落,前路已被堵死。
左冲右突,不到五十步,罗网渐成迷宫,透出可怕而不详的恐怖压力。
枢木白狂落下一枚白子,黄裳迟迟不能决。
他看到两个机会,但以对方表现出的几近彻底的棋盘掌控力,很可能是陷阱。
夭夭已沉不住气,却又不敢贸然传音。围棋并非靠人多就能胜出的游戏。
黄裳沉吟良久,还是无法决定,将目光从棋盘上放开,试图从一个更高的层次来观察迷宫。忽瞧见梁青雅暗中作个手势,一怔道:“我要求暂停。”
方才那份契约上本来没暂停条款,几人商议后决定加上一个,每方可暂停一次,时限五分钟。
枢木白狂冷笑,三浦梧楼道:“可以。相信顾国士凭自己的实力一定能走出困境。”
三人来到隔壁一间静室,梁青雅神郑重道:“和你对弈的不是枢木白狂,是伊藤博文。我认得他的路数。”
黄裳一惊,反应过来,道:“凭依之术?”
梁青雅道:“若是完全程度,枢木白狂已成一具空壳,我早会出手。那是浅层次的凭依,借某物将两人意识联结起来,说是枢木白狂也行,伊藤博文亦可。”
黄裳道:“那付围棋?”
梁青雅缓缓道:“应是伊藤博文惯常所用。他凭此物意识显现,与你隔空对弈,当有更大图谋。顾北,师父很快就会察觉到异样,出手狙击,寻找机会袭杀此人。伊藤一除,日本必将大乱。你能否在棋盘上拖住他?”
黄裳早先估错枢木白狂棋力,一时心理落差太大,此时明白真正的对手,冷静下来道:“我会全力以赴。”
夭夭在心里叫嚣道:“打死这坏蛋!”
重返对局,黄裳审视棋盘,忽然想到一事。伊藤博文擅长预知,很可能凭此能力看到自己将要下的棋,方才那种鬼魅似的可怕棋力多半由此而来。
预知属于时空层面的力量,黄裳本人暂时无法触及,但夭夭身为时空妖精,这是本能。
将想法透给夭夭,小妖精登时兴奋起来,黑宝石似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淡青光华,居于心灵至深层次的二人螺旋纠缠灵魂更近一分,感知共通,黄裳落下一子,着意细看,看到枢木白狂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又恢复成那种成竹在胸的淡然之态。
便在此时,黄裳隐隐感到一道意念波动从雷音山而来,落入棋室,于某个玄妙不可测的层面显化成一缕若隐若现的五华光,青赤白黑黄,分合五行,精神一振,情知孙禄堂已然出手。
枢木白狂身子一震,闭上眼睛,下了一子。
这一子虽依旧不凡,却已没了那种未卜先知的可怕压力。
心魔已去,智慧顿生,黄裳妙手迭出,渐渐扳回局势,异变又生。
跪坐旁观的三浦梧楼身上陡然涌起一种无形的奇妙力量,上溯那一玄妙层面,显化出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嫣红若血,遍布芒刺,刺入五华光中。
交锋余波之下,无形压力透将出来,室中骤起波澜,绘有日本人物山水的屏风画图隐隐震动,梁青雅早将夭夭拉到身边,保护起来,却见这小丫头既不害怕,也不好奇,雪团似的可爱脸蛋上反显出兴奋神,一幅看好戏的样子,只差拍手叫好。
“莫非她看到了什么?”梁青雅一怔,又哑然失笑,自己距那一层次尚差了一步,只隐约感到有三股力量正在交锋,一道是自家师尊,一道是伊藤博文,一道当是镝星满,再想看清内情却不能够,这小女孩又如何能看见?
白棋断续三子,又透出先知味儿,提了黄裳一小块黑棋。
梁青雅看到了,却并不着急。
铮!
一声琴音飘渺而至,横竖弯曲,如石笔书大石,画符般折成一个“井”字,古拙无巧,切向玫瑰。
夭夭一怔,是谭嗣同?
黄裳全神贯注,这一刻既是棋手,又在更高一层的微妙形势中沦为棋子。夭夭感知到一点,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抬眼望去,似看面前木枰,实在观更高一层的棋局,四股力量胶着数合,玫瑰凋零数瓣,华光琴符大占上风,正欲痛下杀手,又有一道意识波动跨空而至,横里插入战团。
这道意识波动似乎是从极遥远的北方而来,挟着雪原冰盖的刺骨冰冷,酷寒之中透出阴森之意,似一头荒野巨兽,无声咆哮。夭夭微微打个寒战,不觉向梁青雅身边凑了凑,梁青雅摸摸她小脑袋,悄声安慰:“莫怕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心下暗思:“小姑娘灵觉敏锐,似有宿慧,看来倒要和秋谨抢个徒弟了……”
棋室外孙存周等人正静候佳音,6小茶忽然抬头望向半空,凝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