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老爷忽然病情加重,令许家长房上下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为别的,就因为当初许大夫人忽然去世,使得许大爷丁忧,许峥也不得不放弃了一科会试,全家人关起门来守孝,错过了许多发展的好机会,渐渐沦落成了京城三流的门第。
如今许大老爷倘若再出事,别说正计划起复的许大爷需要再次丁忧,就连许峥,也不必再为要不要参加殿试而烦恼了,他直接就会失去殿试的机会,又回到从前那种闭门读书,与外界断绝往来的状态之中。
许家长房刚刚才结了一门有力的姻亲,许峥也能参加会试,即将步入仕途了,怎能在这时候遇挫?最可怕的是,万一许大老爷在殿试之前平安无事,等到许峥考完了殿试再有个好歹,那他就算能在殿试时翻身,一跃考得二甲前列的位置,甚至能顺利通过庶吉士考试,进入翰林院,那锦绣前程也跟他没有关系了。因为他必须要放弃这个殊荣,乖乖回家守孝。
该怎么办?横在许家长房众人面前的,就是一个难以决断的问题。
许大老爷在重病之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一边吐血,一边扯着嗓子为孙子做了决定:“下科……再考!多读……两年……定会……更好……”
许峥含泪答应了祖父的要求。许大爷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支撑门楣实在太过吃力,但眼下种种情势变化,也确实是放弃这科殿试,对许峥更有利,再加上老父吐血吩咐,他也只能答应了。
可能是因为许峥决定放弃这一科殿试,使得许大老爷的心情平静下来的关系,他过后似乎病情稳定了不少,没有再吐血,也没有明显的发病症状了。许大爷不由得又生出几分希望来,觉得儿子放弃今年的殿试,是为了下一科能考得更好的成绩,可自己却未必需要放弃起复,因为父亲的病情看起来有点起色了,兴许会慢慢好起来呢?
为了避免老父病重的风声传出去,会影响自己的起复计划,许大爷刻意对外封锁了消息,同时悄悄给长女传信,催促她再想办法,让桂家人早日替他寻得好官职,哪怕是外放也认了。但关键的一点是,若是外放,这官职最好比他丁忧前的职位再高上两级。
许大爷心里也清楚,老父这病不知还能撑几年,就算今年这一关过去了,他为父丁忧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到时候一休三年,加上谋求起复的时间,不知要耽搁多久。他如今官职品阶不高,若是这么几年蹉跎过去,就算能留在京中熬资历,未来前程也不会太好了。儿子起码还需得再等上两年,才能正式踏入仕途,许家长房如今就他一个人支撑着,倘若官职能高一些,那全家人在外人面前,也能多几分体面。再者,他若是以比较高的品阶丁忧,起复后再通过桂家或承恩侯府的关系,在京中谋求同品阶的职位,便等于是变相的升迁,他绝不吃亏。若不是自身恰好处于这等尴尬的境地,他是绝对不会考虑外任的。但有时候做人,就需得灵活一点。
那段日子,许家长房一直十分安静,低调得很,家庭成员也几乎不出门做客,只有长女许岫,曾经为了探望祖父的病情,回过一趟娘家,但她是独自带着下人回来省亲的,丈夫桂二公子并未陪同,因此,许大老爷病发之事,也并未传到桂家人耳中。面对父亲的请求,许岫似乎是一脸的为难,也不知到底出了力没有,但桂家仍旧没有给出答复,估计她就算出了力,也收效不大吧?
秦含真听着祖母牛氏的叙述,心里也十分惊讶:“这些事儿,都是二伯娘打听来的?不是说许家长房一直向外隐瞒,连姻亲桂家都不知情吗?她是上哪儿打听去的?难不成是收买了许家长房的哪个下人?还是大伯祖母那边听说了消息,又泄露到二伯娘耳中去的?”
牛氏道:“你二伯娘到底是怎么得的消息,我也说不清。不过你伯祖母似乎还不知道她亲哥哥发病的消息呢,只怕许家长房的人,连你伯祖母这边都一概瞒了。所以我才说,你二伯娘是个厉害人,竟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去!她早就记恨许家长房了,也不知在里头安插了多少耳目,居然连这种机密之事,都叫她打听了来,还在家里到处说!”
秦含真忍不住啧啧两声,忙道:“既然二伯娘在家里并无顾忌,那大伯祖母难道就一点儿都没听说?她竟也不担心大伯祖母知道消息后着急,病情有个好歹……”
“你二伯父没少说她这一点,只是她忍不住!”牛氏叹道,“所以我才说,做婆婆的不能太过分了,对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太过苛待,遇上那特别小气记仇的人,有的是苦头吃!当初要不是在许峥许岫的亲事上头,你伯祖母把亲孙子孙女欺负得太过了些,你二伯娘也不至于对她恨成这样,竟是巴不得她去死呢!若不是还要顾着简哥儿今年考进士,你二伯父的官也做得正好,她恐怕根本就不会去瞒!饶是这样,遇上旁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要碎嘴,就为了心里爽快,能出那一口闷气!”
秦含真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东府上下都有心瞒着大伯祖母,大伯祖母也毕竟是做了多年主母的人,愿意忠心于她的人还是不少的。再加上如今东府也不是二伯娘当家了……若是哪天真的让大伯祖母知道了实情,许大老爷又有个好歹,很难说东府会不会需要守孝。大伯祖母,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一向又病得不轻,吐过好几回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