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峥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大妹妹一眼:“出了什么事?”
许岫噎了一下,没想到家里闹得这么厉害了,兄长竟然还一无所知:“二房闹着要与我们分家,祖父不许,但父亲与母亲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还让人去请姑祖母过来做见证了!”
许峥皱了皱眉头:“好好的,这又是怎么闹起来的?若只是些许口角,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许岫苦笑,谁不知道那只是些许口角呢?别说这近一年的守孝生涯了,便是从前家里境况好时,长房与二房之间也不是没有过口角,只是大部分情况下,都由祖母许大夫人做主,镇压了下去,二房那边也从不会反抗。谁能想到,如今这些许口角,竟然真个发展到了要分家的地步?
她把这两日家里发生的事情始末,简单扼要地给许峥做了个说明,叹道:“说到底,其实是母亲护着哥哥,而二婶娘又护着嵘哥儿而引起的。只因母亲一时糊涂,算计得嵘哥儿未能参加童生试,二婶娘便记恨上了。哪怕有姑祖母出面说和,面上似乎已经过去了,心里的怨气还未消呢,总要寻个理由发泄出来。而母亲又觉得二婶娘说你闲话时言辞刻薄,不肯相让,两边吵得厉害了,二房说出分家的话来,母亲竟然也没反对。可是许家这么多年,都没提过要分家。若真的分了,那这个家可就真的要散了!独木难支,祖父如今又是这般情形……倘若连二房都分了出去,我们家要如何维持下去?”
关键的是,分家不是仅仅让二房搬出去就行了的。家中的产业,二房也必定有一份,二房人口少,许二太太与许二奶奶陪嫁的田庄店铺都有不少产出,养活二房绰绰有余了,多出的部分还可以贴补家用。少了这部分钱粮,长房能扛得住么?
刚刚过去的雨灾,许家公中的田庄与长房许大夫人、许大奶奶的陪嫁庄子都受损不小,今年秋收只怕要少将近一半的入息。再减去二房那部分贴补,公中银钱必定收紧。就算往年还有一些积蓄,家里出孝后长房就要办喜事,自己与妹妹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嫁妆什么的,也不能太简薄了。而等哥哥许峥中了进士,还要为了选官花银子打点……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还有二房的许嵘即将要与承恩侯府结亲。从前为着哥哥许峥的亲事,秦家几乎与许家长房闹翻,如今好不容易借着许嵘这门亲事,有了修复的希望。若是分家了,这门亲离长房可就远了,秦家姑祖母的儿孙们,心里对许家长房还愿不愿意亲近,真是难说得很。倘若长房今后再借不上秦家的助力,哥哥许峥的前程怎么办?
许岫即使不指望自己姐妹二人能依靠秦家,攀一门好亲,也要担心哥哥的未来。大嫂的娘家已经没法给哥哥提供助力,反倒还有可能要拖累哥哥助他,再失了秦家的提携,哥哥将来还不知会有多么艰难!即使姑祖母会出力,她年纪也大了,还能帮许家多少年?
许岫越想,越是忧心忡忡。她希望哥哥许峥能出面劝说父母,怎么也要让他们打消分家的念头才是。哪怕如今两房之间矛盾口角不断,只要相互忍让些,还是有希望和好的,哪怕只是维持住面上的和气也行。二房就算没法为长房提供太多的助力,好歹也不会让长房的境况变得更糟糕了!
然而许峥却只是皱着眉道:“这种事,我要如何劝?祖父尚在呢,既然他老人家不赞同,这分家之事,想必只是闹一闹罢了,不可能真的分了的。况且,姑祖母又要来了,她断不可能答应分家之事。大妹妹不必担心。”
许岫叹道:“即使祖父与姑祖母拦住了两房分家,母亲与二叔祖母、二婶娘之间的矛盾仍在,又互不相让,两房矛盾不解,终究要离心。这回拦住了,下一回再闹,又怎么办?其实……”她顿了一顿,有些艰难地说,“二婶娘有时候说话是难听了些,但她那些话又伤不了人,更碍不着哥哥的前程,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与她一般见识,只会让自己更生气,根本没什么意义。倘若母亲能忍得住气,当她是耳旁风,也就好了。母亲之所以记恨,乃是因为二婶娘的话涉及到了哥哥,才会格外无法容忍。哥哥不妨去劝劝母亲,让她别在意就好了。你本来就不在乎二婶娘的话,饶她说什么,嵘哥儿也不可能比得上你,母亲又有什么可气的呢?”
许峥道:“可是母亲终归是为了我出气。若叫我去跟她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打了她的脸?只怕母亲要更生气了。”
许岫忙说:“哥哥私下去劝母亲就好。父亲也曾说过,嵘哥儿若真能考得功名,哪怕只是个秀才,将来也可以帮你打打下手,成为你的助力。若是真的分了家……”
许峥摇着头,打断了妹妹的话:“难道我还要指望嵘哥儿做些什么事么?他若真能考得功名,那自然是他的造化,他自寻自家前程去,与我何干?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嵘哥儿是否愿意给我打下手,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许岫哑然。她其实觉得许嵘读书还是有一点天份的,虽然远远比不上许峥,但一个秀才还是能考得的,努力一点,十年八年后,举人也不是没有希望。许峥一人支撑门楣很辛苦,能有个举人兄弟分忧,也能轻松些。但听许峥这语气,显然是他已然一枝独秀了太多年,根本就没想过还能有兄弟能替他分担了。
许峥又对妹妹道:“我知道,大妹妹是担心许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