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你的同乡?”
老头看了一眼王守仁身后的“百姓”,迟疑道。
“不是的,与小子同行的只有一百多人。这些应该也是别处逃荒的灾民吧。”
“噢,这样啊。”
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此处是通往南昌的官道,江西南面各府县逃荒的灾民汇聚在此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看这人数逃荒的灾民比二十几年前还要多啊。
唉,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本来交完皇粮就不剩什么了。再一闹旱灾,他们这些庄户人真的只能去吃土了。
......
......
在这一刻,王守仁改变主意了。
他决定不再横渡鄱阳湖,而是跟着这些灾民一路逃荒至南昌。
原因很简单,灾民不会走水路去逃荒。
不论是从那位老伯还是其他灾民口中,王守仁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此。
试想这些灾民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去租渡船。
而且王守仁他们人太多了,太过夸张,太过招摇。
王守仁叫士兵们扮成逃灾百姓本就是为了避开叛军。如果集中渡湖,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而跟着灾民逃灾虽然度慢了一些,却很安全。
真真假假间,那些守军便是生了双瞳也分辨不出。
再说,从官道汇聚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加上这三千人也不会很显眼。至少在到达南昌城前不必担心暴露。
越往南昌的方向走,路边的景象便越凄惨。
这与王守仁想的很不一样。他本以为南昌是省城,往南昌方向逃难的灾民会好过一些。现在看来,却是完全相反的。
王守仁的军队身上是带了干粮的,但现在却是不敢拿出来。
一来是这样会暴露身份,二是这些灾民见了粮食会疯一样的哄抢。
王守仁不缺乏同情心,但眼下显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只有尽快平定宁王叛乱,收复江西,朝廷才能开仓赈济灾民。
若是宁王不除,所有粮食都会被他拿来充作军粮,百姓们便只能饿着肚子了。
故而白天王守仁他们和灾民一起赶路,只会在晚上灾民已经熟睡时才偷偷的从包裹中取出干粮啃上一啃。
灾民的行进度并不像王守仁想象的那么慢,五日后他们便来到了南昌城外。
这座雄踞江西的省城极为坚固,若是想硬打没有几万人怕是很难打下来。
王守仁自然是想先混入城中,再找机会夺下城来。
路途虽然远了些,但好在他们一路上十分顺利,并没有被叛军觉。
按照计划,这日王守仁带着军士和灾民一起来到南昌城下探听消息。
他粗略的数了数,灾民至少有三五万人。
这么多的灾民聚集南城外,直是糟乱不堪。
镇守南城的城门官见状赶快叫人去禀报留守南昌的将领赵达开。
赵达开是宁王朱宸濠的心腹,从朱宸濠刚刚继承王位便跟在朱宸濠的左右,深得他的信任。
故而这次宁王造反带兵出了江西,唯独把赵达开留在南昌城中,就是为了保底。
一旦攻打安庆失败,他还可以退回江西,以九江南康为屏障,建都南昌与朝廷分庭抗礼。
而作为赵达开,从宁王起兵反叛的那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容忍谋逆,当今天子朱厚照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宁王手下大将,赵达开清楚的明白一旦失败等待他的便是极刑。非但他一人将身死,便连整个家族都将受到牵连诛杀,恐怕连一个血脉都留不下。
故而即便战斗到最后一刻,赵达开也不可能投降。
“赵将军,大事不好了!”
赵达开正在看账册,听到呼喊不由得蹙眉咒骂道:“嚎什么嚎,没看见本将军在忙吗?耽误了陛下的大计,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那来报信的军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赵将军,是真的有紧要的事啊。”
“说吧,是什么事?”
赵达开虽然心中不爽,却还是耐下性子问了起来。
“启禀将军,从江西南面来的灾民都聚集在了城外,要求开仓赈济呢。”
“反了,反了!”
赵达开怒不可遏道:“这帮刁民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眼下陛下正在安庆督战,大军正是需要粮草的时候。本将军奉命坐镇南昌准备粮草,岂能因为几个刁民就把军粮给他们分了!”
赵达开说的大义凛然,好似本就是该这般似的,完全不考虑这些所谓的军粮都是民脂民膏,都是江西父老供养他们的。
“你是蠢猪吗?这种问题也来烦本将军,直接把他们赶走就是!”
“可......可是,他们有几万人啊。”
报信的军卒哭丧着脸,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赵达开微微一怔,险些瘫倒在地。
几万人?怎么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多的灾民?
旱灾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没想过会这么厉害啊。
看这架势,似乎整个江西都严重受灾了。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那军卒也看到赵达开表情的变化,故而如是问道。
“让本将军想一想!”
赵达开不耐的摆了摆手踱起步来。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阴恻恻的说道:“不能开仓,无论如何不能开仓。那些灾民不去管他们就是。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会走了。”
思量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