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的可怕。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吧。
在钦安殿宽大的龙床上,张翠云看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朱高炽,恍若如一座泥塑木雕。
“夫君。”
张翠云知道,面前的这个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她就要失去他了,永远的失去了!
“夫君,如果有来生,云儿再也不做那个冲在前面的气势汹汹的强势大女人了,你就是天,云儿是地,云儿愿意永远做你背后的温柔小女人。”
此时,泪水爬满了张翠云的脸颊,她不管不顾的握着朱高炽那毫无知觉的手,哭诉道:
“夫君,你听见了么?云儿错了。云儿之前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鬼迷心窍!云儿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么的脆弱。云儿只是想和你逞强斗狠,想要你再次回到我身边,没有想到要你死啊。”
此刻,张翠云的哭泣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是那么悲切,低沉。
突然,张翠云感觉到自己手心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啊,夫君,是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你在抓我的手么?”
张翠云猛然一惊,赶紧抓起朱高炽的手,发现他的小手指指节,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无意识的勾住自己母亲的手指一样,轻轻的勾住了张翠云的手。
与此同时,朱高炽用尽一生最后的力气,叫出了两个字:“云……儿……”
此刻的朱高炽,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甚至突然变得神采奕奕。
“皇上醒了,快传太医。”
张翠云赶紧大叫身边的宫女和太监。
其实,朱高炽现在的状态,就是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现象。
昏迷太久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醒来,甚至可以吃饭,下床,穿衣服,看上去跟好人一样,其实这就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现象”,会迅速加快他们死亡的进程。
此刻朱高炽如果不那么迫切的想要醒来,想要挣扎着去握住张翠云的手,那么也许,他还可以在昏迷中度过几天。
那将是朱高炽最后在人间的日子,他或许还可以最后感受一下这烟火人间,还有这钟鸣鼎食的皇家都城。
可是,现在,因为那一声用尽走后力气的呼唤,朱高炽勾着张翠云的小手指,突然无力的滑下去了。
“咕咚”!
朱高炽身子一歪,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他那微弱的呼吸渐渐消失,肥胖的身体颓然倒下了。
这纷纷扰扰的大明朝,从此离他远去。
洪熙元年月二十九日。在位不足一年的仁宗皇帝朱高炽,于宫内钦安殿溘然长逝。
“夫君!”
张翠云撕心裂肺的叫着,仿佛一秒之间,老了十年。
“皇上!”
“皇上驾崩了!”
所有的人,赶紧下跪。
于是整个皇城,突然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
张翠云不吃不喝,跪在灵前。
深夜,一身素服的张兴偷偷走过来,低声说道:
“皇后娘娘,你的演技真好,在下差点都被感动了!可是我得告诉你,你的戏,已经有点过了!”
张翠云恨恨的瞪了张兴一眼,一言不发。
他又怎么会懂得她心中的哀痛!
外人又如何能理解,他们夫妻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个冷血而精于算计的小人,只知道往上爬,可是终究有天,他会从自己砌成的金字塔尖端,摔下来!
“不过也好,就让你以为我是在做戏吧,这样你就不会知道,我的心,已经不会被你而蛊惑了。”
张翠云望着张兴那轻佻而得意的样子,在心里冷笑着,她暗暗发誓:
“我要把我的夫君的江山,稳稳的留给他心中的太子,我的儿子朱瞻基,任何人也别想抢走这个皇位!走着瞧吧。我们这个大家,男人走了,还有我这个女人呢。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仁宗皇帝朱高炽猝死于钦安殿”的消息,正在整个紫禁城像涨了翅膀一样到处传播,人人都在避免着触及这个危险的话题,可是人人都不想谈论整个危险的话题。
而此时,已经从南京出发了三天的朱瞻基,正马不停蹄的赶往北京。
虽然,皇宫里派来给他传信的快马还在路上,可是早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朱瞻基,凭着多年的政治经验,已经预感到,京城正在出大乱子,需要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去收拾残局。
他必须争分夺秒的赶路,一分一秒也不可以停留!
朱瞻基必须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第一时间到达大明宫,到达父皇的灵柩前,这样,那个从他出身就注定与他分不开的皇位,才会真的属于他。
他的皇爷爷朱棣盼了一辈子的梦想,到此才真的可以圆满实现。
可是,此刻,正埋伏在鸡鸣山下的汉王和一众杀手早已经,在那里恭候朱瞻基多时了。
在那条从南京到北京必经的官道上,汉王早已经磨刀霍霍,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猎物进入陷阱了。
可是,汉王等了一天,把官道上的每一辆马车,每一个行人都看穿了,也没有发现朱瞻基的踪迹。
“这小子,可真够慢的。”
汉王朱高煦在心里狐疑的骂着,晚上睡觉也不敢睡着,迷迷糊糊的倾听着路上所有的动静。
第二天,汉王和一帮杀手潜伏在树丛里,身上都被初夏的蚊子叮了一身包,也没有看到官道上一个可疑人影的到来。
“太子莫非,还没有得到消息?还是得到消息了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