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蝠飞去还又来。”
何青满意的拍拍手:“刚好新得了一样好东西,总觉得不能浪费,你看,真是上天指引,恰巧应在你头上。这青铜五蝠,曾经也是一件祈福的宝贝呢。”
然而冯承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原本就不是十分刚强的人,对疼痛的承受力也十分微弱。平常有水鬼替他承受,感觉还并不怎么样,但如今两个个体分开,他可算是确确实实感觉到了,那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的疼痛!
尤其是,作为新魂,他的敏感度更是增强不少。
被蝙蝠两只尖锐的獠牙一口口撕咬下身上的血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冯承平时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扎扎实实的体会到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样觉得痛不欲生!
真的是太痛了!
痛到他的思绪一片空白,在这夕阳渐沉的时刻,除了无助又微弱的在地上翻滚着,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五只蝙蝠在他身上趴着,动作并没什么规律,有时候齐齐一口咬下,有时候却接着不断的撕咬。他如今没有身躯,体会不到那种筋肉连接撕扯的感觉,但两只獠牙咬起魂魄来,其中辗转的痛苦,也绝对不差。没咬几口,他就已经全身脱力的仰躺在那里,除了微微抽搐的手脚外,根本看不出来这魂魄之前还曾活蹦乱跳过。
蝙蝠的撕咬杂乱无章,他根本不知道下一口会咬在身上什么地方。此时此刻,冯承却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那个山洞里的情况。
因为第一次出手,他动作并不是很熟练,避开人群,不甚熟练地靠着双腿,走到那个山洞里,一路向下。运用水鬼的力量将周围的山洞挖开,将池塘里的水稍微提升遮掩一下。
然后,他就在洞里升起了篝火。
那是村民们往下扔的第一个孩子,他已经记不清楚是谁家的了,只知道大家的的确确是被接连夭折的女孩子们吓破了胆,所以稍微蛊惑着,他们就下定了决心。
这次家里媳妇儿生下女娃儿,全家都痛苦的咬咬牙,将她投掷进山洞里。
因为头一天下过雨,地面上*****土地也都是柔软的,那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被扔下来后,居然还未曾断气。在冯承手上,她气息微弱,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那只有乒乓球大小的手掌蜷缩着,只能发出阵阵抽搐。而脸色仍是青紫的,没有半分舒展……
而冯承,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一改平日的软弱,反而格外冷静的砍下了她的头颅。
那个孩子,最终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刚出生的婴儿,个头实在太小,而冯承拎着刀,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兽性开始觉醒了。
此刻,在身躯上连绵不断的尖锐疼痛中,他恍恍惚惚地想到:当年那个被肢解的孩子,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痛苦?
他的样子太过惨烈,此刻半透明的身躯已千疮百孔,旁边的水鬼已经艰难的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而何青看着水鬼,突然叹息了一声。
“冯叔叔,虽然你没有直接做下这事,可附身,本身就是一场错误。他得到了你的记忆,野心苏醒,才引发了这些悲惨事件。你就像是一把刀,有人用来做菜,有人却用来杀人。而杀人的刀,是需要被收缴的。”
“如今,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希望你能坚持住。”
水鬼明明刚刚还面有不忍,此刻却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他看着何青,笑容温和:“我坚持下来了,以后就能拥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和身体吗?”
何青点点头:“对,会有的。只是那过程太过痛苦,你比冯承多出来的,也仅有那一丝机会罢了。”
水鬼却摇了摇头。
他包容的看着何青:“阿青,你没有做过水鬼,永远不知道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泥沼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没有理智,永远都处在饥饿与垂涎中,浑身都见不得一丝阳光……这样比地下老鼠还要肮脏的存在,连一只刚出生的孑孓都比不得。因此,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万分痛苦,我都可以坚持下去。”
“好吧。”何青点点头。
她看着对面那个曾经熟悉的冯叔叔,慢吞吞摊开了手掌,在那洁白柔软的掌心中,一只尤自带着丝丝血沁的玉蝉正静静躺在那里,带着一丝古朴的气息,格外神秘。
“那么,冯叔叔,放松下来,被它吃掉吧。”
“在这只蝉的肚子里,你会不断的蜕壳。一层层的躯壳从你身上剥落,接着又长出新生的,周而复始,连绵不绝。那种硬生生从身上剥离的痛苦,决不亚于你脱离冯承身体时的那种剧痛。”
这只玉蝉每年会蜕下一层壳,每年,每天,每时,每刻,你浑身上下都剧痛难当。等到蜕够九九八十一个躯壳,你的魂魄就将恢复原样。到时候,自然会进入轮回当中。”
下辈子,你将是一个完完全全,健健康康的人。
“只是,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一旦你没有熬过去,那么魂魄就会化为玉蝉的养料,从此……希望你不要再走错路。”
他看着何青掌心里的那枚玉蝉,静静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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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站在村头的山巅之上,静静地看着这片落后的村庄。冬日的森林一片萧索,仅剩的几棵松树却依旧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