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的位置大约在建筑三层楼高的地方,俯视地面可以看得很清楚。在目力所及的小片视野之内,就已经有数十人显露出形迹。没想到,受灾之后,活下来的人还是相当不少的。
现在,他们或单独,或三三两两地相护扶持,目光呆滞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切,或许在祈求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也有的人,已经开始发疯似地在倒塌的建筑中挖掘起来。
明明不久以前,他们还都在妖魔的捕猎下惊声尖叫,仓皇逃窜,可是现在,当天色泛白,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他们果然全都忘记了刚刚经历的一切。
只记得是经历了严重的地震,完全不记得妖和魔神的存在了。相信不久,很多中断的东西,比如通讯和电力都会恢复,那时候,人们可能会长时间地交流和探讨天灾以及世界末日的可能性,却永远无法搞清楚,在这样一个血色的夜晚,人类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
我站在废墟之上,凝望着遍地的狼籍和残垣间露出的肢离破碎的人类的手足,看着被血染红的土地,听着人类的哭泣与低语,心思重又复杂起来。
我是多么理解这种失去亲人的痛楚,现在,有不知多少人正在经历着像我一样的悲伤。我能听到他们哭泣中的喃喃声,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老天,你为什么不开眼呢?”
这句话,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也曾反复地念着。我想,如果神灵真的存在的话,怎么会就这样看着我的父母遭遇不幸呢?他们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现在,我知道神族是确实存在着的,那么,世界上发生的这一切,他们也正在注视着吗?
神族最终没有现身,他们放纵着妖魔在这个夜晚尽情地吞噬人类。如果他们自诩为天地间源生秩序的守护者,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认为这样巨大的灾难是合乎秩序的吗?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人类应当承受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丽卿回到酒吧的,回来之后,我发现立春他们四个也都回来了。
四个人里,有三个受了伤,正在屋里处理伤口。只有立秋身上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创伤,现在正在酒吧中里外地穿梭,一处一处修复着店内被损坏的地方。
另外三个人身上的创伤虽然有些恐怖,但都没有致命的威胁,此刻,他们三个都现出了本体,正在用各自的方式疗伤。
他们疗伤是用妖力的,而不是普通的药物和绷带,所以我就算再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甚至担心与他们说话会打扰到他们,对疗伤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躲在不远处观望。
街对面后卿的店也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但他们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看到不少人是被抬回来的,也许在这惨烈的一战中,“谜”牺牲了不少人也未可知。
我看到东城正站在门口,神色凝重地指挥着,看上去心中似乎怀着极大的悲痛。后卿没有现身,但我相信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要是他有什么事的话,“谜”的人不会是现在这样秩序井然的状态。
呆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还可以做些什么,但是看到他们受伤痛苦,我站在这里无所事事的话却也站不住。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我鬼使神差地进了厨房,打算开始做饭。
我本来就是酒吧的厨子,能为他们做的事情,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
但是借着晨光打了一下煤气灶的开关,发现根本就没有像平时那样“腾”地一下窜起火苗。
煤气供应已经停止了,城市遭了这么严重的灾,还能有供应才是奇怪的事。
我环视四周,发现电也已经没有了。刚刚出现地动的时候,方圆一公里之内还可以看到灯火保持了原状,也许是附近的供电设施还保留了功能的缘故。但是现在,与整座城市一样,所有的市政服务资源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连一顿热饭都吃不成了。
昨天晚上离开酒吧的时候,一切还都是好好的。我去超市买红豆,因为今天是谷雨,不少人说这一天应该吃红豆粥。可是买的红豆和章鱼都埋在废墟的深处了,现在,连水电和火力都没有了。
有多少人,要在绝望中度过多少个贫乏的日日夜夜呢?
我的手机械地动着,一下一下地拧动着煤气灶的点火器。忽然,随着点火器“咔嗒”一声脆响,灶头居然“呼”地一下燃起了火苗。
煤气通了?可是,这不可能的吧!
我猛回头一看,是立春推开厨房门进来,缓缓走到我身后。
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身上换了一套淡灰色的家居服,看上去还是那么俊俏,只是面色中多了一丝苍白。我这才发现,我只打了一边的点火器,可是煤气灶的两只灶头都着起来了,而且那火苗并不是天然气燃烧时的淡蓝色,而是一种温暖的桔红。
对于“火皇”来说,点燃一只煤气灶,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把戏吧!
“立春哥,没事了吗?”我担忧地说。
之前我看他现出了绿色孔雀的形态,翡翠般美丽的翎羽都被鲜血染湿了,粘答答地凌乱成一团,而且他的翅膀还被一道黑气形成的锁环捆缚着,显得十分狼狈。除去那股黑气的侵蚀似乎颇费力气,为此,没怎么受伤的立秋还特意去帮了他一把。
我是见过立春的真本事的,然而昨夜遇上的对手,却能连他也逼到如此程度,可见非同一般。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