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当然没认出他来,就算他变成了人类的样子,我也确信从来没见过他。但是我并没有否定他说的话,因为我认出了他口中说出来的另一个名字。
“陆巡”,这是我已故的父亲的名字。
难道会是这样,他,把我当作了我的父亲吗?
“有一阵子不见了,陆巡,你没怎么变样嘛!不是说,你们人类的样子变化会很快的?”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感觉我和我父亲长得其实并不太像。我的长相总起来说更像母亲。
不知道他是怎么固执地把我看成了父亲的。
“你是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了?”我问。
蝉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记得有一天,好像也是快秋天了,每到立秋的时节,我的心情就不太好嘛,就那个时候,闻到了很香的花露的味道。我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跟过去,结果,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被捉妖师给坑了,不过了解这一点,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很久?”
“怎么也有个几十年吧,具体算不清楚。被禁锢总是这样,一开始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但是,如果这个枷锁的力量还不足以直接消灭我,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就会慢慢地积蓄起一丝力量。陆巡,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攒足了力量和你建立连结的,谢天谢地你还在!”
说着,蝉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显得很单纯,就像个普通的小小少年。
虽然他把我错认成了父亲,可是,他的话却在我的心里唤起了另外一丝联想的涟漪。
如果被禁锢,而枷锁又不足以消灭禁锢对象,那么随着漫长的时间流逝,或许他可以缓慢地恢复神识,积攒一丝力量,并且用这一丝力量与外界沟通吗?
不知怎的,这个意象在我的心中居然跟那个失踪了的神秘人重合了起来。
我曾在心中认定了,那个藏在我体内的家伙就是曾经消失了三千年而没有一丝音讯的战神白龙。可是,如果他不是失踪了,而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呢?
这个禁锢了他的东西太过强大,以至于他花了三千年的时间才放出了一丝意识,以那样的方式与我产生了关联和沟通。
三千年,如此漫长,可即便如此,他的气息依旧只是微弱到此种程度,仿佛一触就碎的玻璃。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陆巡,一定要跟我回去一趟!其实,不算我被关起来的这些年,你也有一阵子没出现了,大家都挺想你的。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在一起喝酒唱歌的开心啦?”
“我……”
蝉妖根本就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兴冲冲地拉着我就往洞外走:“人类还是那么麻烦吧?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我带你飞哦!”
说着,少年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我只觉得眼睛花了一下,头一晕,身体就已经忽然腾起在空中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蝉妖已经恢复了本体形状,而我,正坐在他的背上,由他载着飞行在云雾里。
蝉妖的背部很光滑,也没有什么可以扶住的东西,但是他飞行很稳,所以在最初的惶恐过后,我的心神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毕竟这样由妖驮着飞行,我也不是未曾经历。立夏就曾经化身为巨大的黑豹,载着我自空中飞行回家。
我们飞过了山峦和河流,满眼都是繁茂的蓊蓊郁郁。初秋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你有名字吗?”我轻轻地拍了拍蝉妖的后背,问道。
“你在说什么呀!”蝉妖的声音里充满了嗔怪的意思,“我的名字不是你起的吗?疏桐——你不记得了吗?”
我起的?那就是说……是我父亲给起的吧?
疏桐……
我感觉有一些奇妙,会为一只蝉妖取这样一个名字的人,我无法把他的样子与记忆中的父亲重合。
有首古诗写道:“垂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正是写蝉的诗,更是借由蝉暗喻个人的高洁,不与人同流合污。
能够取这种名字的人,应该会是一个……文艺青年吧?
我父亲可并不是这样的人呢,我从来没看到过他阅读文学类书籍,写诗,出走,心系远方。
不过,我的经历已经证明了,人的眼睛所看到的,从来就不是全部。直到我的父母过世,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对于我来说算得上是一个谜。他们把一切隐藏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我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发现我们全家人与常人有任何不同。所以,或许他是把另外一个自己与这些秘密一起,在我的面前埋藏起来了?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点小激动——虽然今天发生的一切纯属意外,可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拥有了一个机会,从另一个侧面了解自己的父亲呢?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破,任由他载着我飞行,极快又极平稳地飞过山与河,一直到达了另一片茂密的山林。
我已经不确定这到底是哪一片山地,只知道这应该离我生活的地区也不太远。而当我们在密林之中降落的时候,我又一次在林间感受到了星罗棋布的妖气。
这里的妖气让我有一些惊讶——异样的感觉再一次出现——这里的妖气,有好多处竟让我有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像从蝉妖的身上感受到的一样。
而且,所有熟悉的妖气,都来自非食人妖,直觉就这样告诉了我。这些妖,对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