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冬雪的回话,卫如意并没有动怒,只是把手里的碗盏递给春香:“你再去传个话,就说若是她身上不好,我这就打发人去回了老夫人,让请了孙大夫也来替她瞧瞧,是不是昨夜老夫人罚跪教她受了委屈,可别怄坏了身子。”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她身子真的不好,就把莹姐儿抱到我房里来,别过了病气给姐儿。”
春香福了福,端着碗盏下去了。
冬雪这会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少奶奶这可是要了她的命了,这要是真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只怕没脸的还是她,还有能把姐儿抱过来,她哪里还敢有半点放肆。”
卫如意却是冷笑一下,面色冷淡:“她的孩子,我抱过来做什么,日日看着更是心烦。”她自己有过孩子,只可惜还未成形便已经失去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是止不住地滴血。
冬雪缩了缩脖子,瞧着卫如意的神色,心里暗暗叹气,自家少奶奶从前最是和气的一个人,不说对自己这几个贴身丫头,就是胡氏那般跋扈也都十分忍让,怎么死了这一回,性子大变了一般。
胡氏果然还是来了,一身艾青素面裙褂,宝蓝洋缎百褶裙,斜斜绾着个髻,头上还戴着秋香色缎面斗纹护额,由小丫头扶着慢慢儿走过来,一脸病容。进了正房,虚虚就要拜下去:“给姐姐请安。”却是欠着身子,等着卫如意叫她起身。
卫如意却是含着笑,望定她,口中道:“妹妹来得迟了呢,一院子的人都是等着的。”
胡氏不由地咬牙,只得拜了下去,这才扶着小丫头起身来:“少奶奶莫怪,妾是……是房中有事,耽搁了些时候。”
卫如意站起身来,向房外走去:“这回就罢了,以后妹妹还是留点心,可别再耽误了时辰。”
胡氏这会子被她拿捏着,只能忍气低声答应着。
待到把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各处的丫头都问了一遍,卫如意才发现,自己病了这半年光景,胡氏动了不少手脚,不但把各处管事的婆子都换成自己的人,更是连东厢房的二等三等丫头都敢要走了,难怪自己醒过来之后,东厢房竟然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几个了。
卫如意面沉如水,扫过眼前低着头各自忐忑着的丫头婆子们,慢慢转过头望向一旁犹在装病弱的胡氏:“赵妈妈去了哪里?先前是她管着院子里的事的。”
赵妈妈是卫如意嫁过来时带来的管事妈妈,最得卫如意信任,才会把院子里的大小事交给她打理着,现在却连人都不见,管事妈妈也换成了别人。
胡氏此时只觉得自己头昏沉沉的,脚下犹如踩着棉花,只是卫如意却不曾叫人给她个座,只能一直站在她身边,听得她问话,只好强打起精神,毫无力气地道:“赵妈妈前些时日感了风寒,总不见好,年岁大了身子支撑不住,就告了病。”
卫如意心里一紧,忙问道:“那她人呢?可大好了?如何不曾说与我知晓?”那可是她陪嫁过来的人,处置了竟然全然不曾告诉她。
“少奶奶一直病着,妾就做主让她去庄子上养着了。”胡氏怏怏地道。
卫如意哪里还能不知道缘故,必然是胡氏嫌赵妈妈太过忠心,妨碍自己行事,这才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她忍着气,吩咐春香:“叫人这就去庄子上瞧瞧,若是赵妈妈身子好了,就把她接回来,这院子里管事的还得是个老成持重的,不然也不会闹得老夫人都瞧不过去。”
说罢,又看了看院子里的人:“一会子管事妈妈都拿着腰牌进来回话。”借着这一次就得把胡氏安插的人给清理出去。
胡氏心里早已知道卫如意未必肯轻巧放过,她一边扶着额,一边心里愤愤地想着,正房少奶奶又如何,得意得了多久,若是先前死了或许还能有个正房的名分,如今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下堂妇了。
她正心里咒骂着,卫如意却是脸上微微笑望着她:“妹妹也别急着走,陪我听听这些管事的回话,帮我说解说解,好教我清楚些。”
胡氏心里打了个顿,忙一脸无奈的模样向着卫如意道:“妾自当听少奶奶吩咐,只是……只是莹姐儿如今还在房里,怕是离不得人……”
还不等她说完,卫如意却是笑容更深了:“好些时日不曾见过莹姐儿了,先前病着也不好把她带在身边,我一直很是惦记着。”回头吩咐道:“去叫人把莹姐儿抱过来东厢房,把乳娘也带过来。”
胡氏只觉得晴天霹雳,扶着丫头的手也哆嗦起来,好一会才强挤出笑来道:“少奶奶身子才好,哪里经得住折腾,还是过几日,妾带着姐儿过来给少奶奶请安。这会子问话要紧,妾伺候少奶奶进房去。”
卫如意望了她一眼,噙着一丝淡淡的笑:“那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