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香案上的油灯爆了个小小的灯花,惊醒了一旁支着头打盹的春香,她迷迷蒙蒙睁开眼,打着呵欠取了铜拨子拨了拨灯芯。
看着一旁依旧低垂着头烧着纸钱的冬雪,叹口气道:“你也歇歇吧,这里也无人理会,不会有人来祭拜的。”又瞧了眼半掩着的门:“怎么不见夏荷?秋棠病了,难不成她也病了?连香都不上了。”
冬雪起身来,抹了眼角的泪:“她去了前院帮着打点了,今儿二爷打发人来说,要清点账簿和库房,准备聘礼送去朱府,她历来帮着二少奶奶管着账面库房,自然是要过去了。”
春香却是一啐,咬牙道:“你莫要再替她遮着拦着,说什么二爷要她过去的,怕是她自己巴巴儿去了吧,如今二少奶奶才过了,她就想着要另寻高枝了,紧着要往前院凑,也不想想她可是二少奶奶带来的陪嫁丫头,一点良心也没有!”
说着又是气恼,眼眶也红了:“二爷也是个薄情的,二少奶奶才撒手,连停灵都还没过,他竟然就要准备聘礼另娶了,殷府也曾是公侯之家,这样不守礼也不怕叫人笑话。”她用手抹了把滚出来的泪,望着那香雾缭绕中的牌位,“二少奶奶自嫁过来,孝敬老夫人,帮着大奶奶操持中馈,竟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叫人好不寒心……”
她的话让冬雪也是泪流满面,看着这空荡荡的灵堂,除了她们这几个陪嫁过来的贴身丫头,连个守灵的下人都没有,殷家的冷落已经毫不掩饰了。
冬雪也流着泪,低着头道:“你少说几句吧,莫让二少奶奶去的也不安心。”
二人无言,相对抹着泪,也不知能如何。
“唉……”却不知突然从哪里传来一声低低地叹气,哀怨绵长,惊得二人脸色大变,抖作一团,这冷清的灵堂只有她们二人在这里守着,连殷府的下人都不会过来,哪里传来这样一声叹息,唬得人毛骨悚然。
“谁,谁在那……”春香终究年岁大些,回过神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声音却还是颤着的。
许久,才听到无力的声音传来:“春香,扶我起来……”一只苍白消瘦的手自棺材中伸出,搭在一旁。
“你说什么?!”歇在胡姨娘房里的殷少君听了报信,惊得从榻上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卫氏她……她活过来了?!”
话还未问完,又急急地否认:“这不可能,她已经断气两三日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都已经要出殡了,你们竟然敢来胡扯!”
房外立在窗下回话的下人忙忙道:“不敢欺瞒二爷,二少奶奶奶是真的回过气来了,这会子春香和冬雪已经扶了二少奶奶奶回房了,还让人去请大夫,小的这才急着来报与二爷知晓。”
这下子连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胡氏都白了脸,哆嗦着嘴唇喃喃道:“这……这怎么会……都已经没了的人,居然还活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只穿了中衣的缘故,殷少君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她活了?!”他想着的不是为何人死还能复生,却是卫如意要是活过来了,他要怎么跟朱家交代,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登门求亲了,现在却要怎么办?
胡氏望着神色复杂的殷少君,怯怯地问了一句:“二爷,如今可怎么是好?”
殷少君慢慢回过神来,翻身下榻,不等唤丫头进来伺候,自己取了衣袍急急穿上:“你随我去瞧瞧。”他要看看卫如意是不是真的活了,就算是活了,她也坏不了他的事。
胡氏害怕地缩了缩头,终究不敢拒绝,也起身换了衣袍,跟着殷少君身后碎步走着。卫如意死而复生的事,她的惊吓不比殷少君少半点,虽然卫氏并不得殷少君和殷老夫人看中,可是终究名分上是正室,若是真的叫她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只怕……她想着,不由地后背生凉,脚下步子也乱了,对前面不远遥遥挂着灯笼的东厢房越发恐惧起来。
已经是三更时分,深秋的夜风越发凉意沁人,殷少君却是丝毫不觉,他的步子越发快了,脸色也越发难看了,原本已经坐定的事,只要等到卫氏七七一过,就可以把聘礼送去朱家,到时候有了朱家的援助,还怕所想不能成事?可是如今,那分明已经死得透透的人居然活过来了,那朱家这门亲事该怎么办?他绝不答应把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再放走!
他脚下步子重重的,恨不得立刻到了东厢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又活了!
只是才到东厢房的垂花门前,就见早有两顶小轿停在门前,好几个丫头上前打起帘子来,下来的正是殷老夫人和殷府大奶奶何氏。
何氏快步下了轿,上前去扶了老夫人要往院子里走,正瞧见殷少君过来,这才停了步子,带了三分笑意和客气:“二爷过来了?”却是把那分轻蔑之意掩饰地极好。
殷老夫人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过殷少君身后的胡姨娘,透出一抹厉色,却是冷冷道:“你倒是来的是时候,不然我便要打发人去请你了!”
这话十分重,殷少君脸上顿时羞臊难当,忙躬身低声道:“是儿子糊涂了,母亲莫怪。”
殷老夫人冷哼一声,瞧也不再瞧他,带着何氏向里面走去。卫氏停灵这些时日,殷少君在胡氏房里宿夜,还呼朋引伴花天酒地,丝毫没有半分守礼,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理会,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庶子,她不放在眼里,只是现在出了事他还是这般模样,叫外人知道了就是打殷家的脸,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