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袭的村寨倒离着原驻地不远,两三盏茶的功夫,已隐约能见直冲上天的火光。带领的那几人焦灼万分,大声吼着招呼他们再快些。
既已跟着来了,纵使高昌话说得再生疏,风灵也不免上前找人来问,连说带比划的,终于搞清楚,突厥人抢粮,来了约莫百人,村寨中老幼妇孺统共不过五十余人,此时不知还有多少活的。
她将这些话报知拂耽延,拂耽延边行边思忖了一回,令道:“三十抵百,虽艰难些,也未必不可行,却万万不可久拖。入得村寨,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可都听清楚了?”
呜咽的荒漠风声中爆出嘶哑却有力的一声“唯”。
接近村寨,火势四处蔓延,在夜风的鼓荡下,整个村寨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炉,里头尖叫惨呼不断,突厥人尚未离开。
拂耽延命众人下骆驼,撕开袍裾将长刀刀柄与手掌牢牢绑在一处,旋即挥刀号令,率先冲入村寨。
村寨内遍地尸首,污血将地下的砂砾浸得发黑,风灵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口干呕了几声。
突厥人将所能寻到的粮袋皆堆在几驾板车上,有人专搬挪粮袋,有人专提刀砍杀,分作有序,显见是屠村劫掠的老手。
这一众突厥贼人正抢杀得肆意,竟未觉察到有生人进了村寨,领着拂耽延过来的那几人见此惨状号呼着扑上前要与突厥人拼命。
府兵们俱未着戎袍,大多寻常短褐打扮,突厥人只当是村民来抢夺回粮袋,浑不在意。一匹马上坐着一名体格高壮的,像是领头的,朝着府兵与部曲们随意挥了挥刀,便有十来名突厥人粗嘎地笑着提刀来砍。
他们岂知自己错了主意,难听的粗笑还在喉咙里头响着,喉管里的血已教利刃抹开,突突地冒了两下,仆倒在地。风灵在后头未及看清,十来人已教拂耽延一人撂倒了半数,余下的几个,还未回过味儿来,夺命的长刀已然没入他们身内。
马上那领头的紧张起来,唿哨了几声,高声召来更多突厥人,从各个方向朝他们围过来。火光中人影憧憧,杀声四起,混战作了一堆。
拂耽延于缠斗中瞥了风灵一眼,她身手虽差了些,气力也弱,应对间略显吃力,但带着的那几个部曲皆围聚在她身周,忠勇得紧,他心下稍松,聚神在那骑马的头人身上。
那头人亦眯眼观战,面上的横肉有些不可置信地抽搐,拂耽延一壁应战一壁向他靠过去,稍近了些,再抬头望去,一双金碧色的眼眸赫然入目。
他忽地愕然,不知是阿史那的哪一支。只稍稍一分神,那头人手中的马槊竟挑了过来,拂耽延躲让不及,教他挑破了肩头。
突如其来的刺痛凝聚起了他全部的锐气,避着疾疾刺来的马槊,旋身挨近马腿,抓了个空隙,全力将长刀扎入马腹。长刀的刀柄与他的手捆扎在一处,眼见那马惊嘶着要倒向他,扎入马腹的长刀卡在了肋骨上,拔扯不出。
危急之中,拂耽延空置着的另一手,顺着鞋靴一摸,摸出风灵随行囊分发的那柄小弯刃,就着手掌一划,伴着些微尖锐的痛感,手掌陡然一松,紧紧缠绕的布帛崩落开来。壮硕的马身倾倒下来,拂耽延忙就势往一旁滚开,将将躲过那马匹的倾轧。
随着马身一道落地的突厥头人反应也甚是迅速,不等拂耽延扑将过去,他已翻身自地下起来。两人皆两手空空,手无寸刃。
那突厥头人有股子气力,低头俯冲过来,一把将拂耽延撞倒在地,拦腰倒抱起他,狠狠摔在地下。拂耽延身子骨已算得高硕,却仍教他的一把蛮力制得动弹不得。
所幸这突厥人有的也只是一股蛮力,逞一时之勇,却支持不了许久。不过片刻功夫,气力渐散,三五招之内,便教拂耽延反制在了地下,脑袋上遭他抡了几拳,昏昏软倒。
余下众突厥人见头人瘫软在地,死生不明,又架不住府兵一番猛打,也便涣散开去,撇下抢来的粮袋,各自奔逃。
拂耽延恐外头还有援手的,那些突厥人逃将出去再引了援兵来,忙号令府兵四处围截,务将突厥人于村寨内斩尽。府兵们疲累不堪,方才一战全靠了硬提了一口气在胸腔,此时突厥人落败,这口气便松懈了下来,围剿得力不从心,仍是教几个逃了出去。
村寨内一片火光,拂耽延捆绑了突厥头人,点算了府兵与部曲俱无损失,遂带着众人四下转了转,蓄水的缸皆被推倒在地,滴水不留。横尸一地,有村民亦有突厥人,火烧着房屋散发的冲鼻的焦臭,伴随浓重的血腥味儿,熏得人一阵阵恶心。
前后瞧过一圈,惟有两个活口。一个瞧不出面目年纪的男子,大半身子遭火焚过,焦黑的衣裳与血肉糊在一处,浑身上下满是黑血焦糊,无一处完整的皮肤,呻吟得痛苦异常,他身子底下还有一双脚在动。拂耽延忙命人搬开那伤者,他身下竟还护着一个小郎,十岁冒头的年纪,紧闭着双目,直哼痛。
风灵上前帮手,撕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衫才见腹部两指长的一条刀创,犹在往外渗血。那面目全非的伤者使出全身的劲,抬身朝那小儿郎望了一眼,仿佛放了心,被烧坏的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噜”的声响,听着的人都觉疼痛。
小郎勉强睁开眼,哀声唤了几句。“那是他阿爹。”风灵不忍去看皮肉模糊的伤者,垂头紧按了小郎腹部的创伤。“他阿爹还有无希望?”
拂耽延瞅了他两眼,摇了摇头。有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