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10 一整个初春的忙乱劳顿占据了风灵大部分的精力,商事一兴,她便如战场上的领将,全心投入,无暇他顾。
随着商队的离去,沙州的诸事暂告了一段落,风灵甫一卸下那副生意的担子,又见不得拂耽延,难免发闷,不几日便摆着一副“世间无趣,生无可恋”的神情,逼着阿幺与她找些乐子。
以往她得了闲,要么游逛市集,要么往索家找索良音同顽,顺带逗弄逗弄索良昭,将她引逗得气急败坏亦是风灵屡试不爽的乐子。
而今索府里住着柳爽,冤家路窄,还得强忍硬咽,那便不怎么顽得了。更要命的是,连家中部曲们都大多随商队去了,剩下寥寥数人看家护院罢了,连个陪着习练拳脚的都没有。
风灵早起也无事可做,懒在榻上不许阿幺进屋来催她起身,只意兴阑珊地盯着斜照进屋子的阳光发愣,将帷幔上的流苏坠子拧出各式形状来顽。
忽见阿幺进得屋来,手中执了一枚小羊皮囊子,“大娘快瞧瞧,不知哪家的部曲来叫门,也不将话分说清楚,塞了这皮囊子便走。”
风灵自榻上盘腿坐起,接过那札微黄的皮囊,里头是一封书信。看着看着她的嘴唇便向两边翘了起来,再往下看,眉眼里俱是笑。
她抬头正撞上阿幺满脸的疑色,便挥了挥手中的书信,“平壤县伯的书信,托我转交予韫娘。他已向朝中递了求娶文书,因所求并非皇家贵女,也非娶大可敦,不过是求位良籍唐家子作侧室,文书也是过个场面。料想不日便可得批,一得邸抄,便照着唐人的规矩,三书六礼来迎娶。”
“快去张府下帖子,我要见一见韫娘。”风灵一面催促着阿幺,一面自榻上跃下了地。
阿幺去了不多时,又进得屋来,手里多了一张洒金印花的帖子:“也不必我忙这一遭了,现有的帖子。女社的春帖,城郊会马,大娘去是不去?”
……
春日会马,说开了便是一群久在闺阁中的年轻小娘子们,借个切磋骑术的由头,换了一身便捷的胡装,往城郊放浪形骸一回。
幂篱帷帽皆可抛开,脖颈下的肌肤尽可敞开了见光。骑术好不好的,并不要紧,路上那些自命fēng_liú倜傥,尾随而至的少年阿郎们,才是会马这一日的重点。
女社中众女虽多少习过骑马,不过是摆个样子策马走几步,大多是由家中健仆牵着马行进。
风灵带着缰绳,溜溜达达地陪在一旁,甚觉无趣,连座下的大宛黑马也颇不耐烦地低头连打了好几个响鼻。风灵自忖憋屈了它,忙伸手在它脖颈上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她怀中揣着阿史那弥射的书信,频频回望张韫娘,可张韫娘身边却总有人并辔说话,寻不到独处的机会。
“咱们这样骑马,屈了你陪着,快也快不得。”不知何时索良音行到了身侧,细声向风灵道。
“又不赶路,要那么快作什么。”风灵笑答。
“都说顾娘子的骑术能教那些纨绔儿郎自叹弗如,社里的姊妹们都还不曾见过。”不知哪一个耳聪嘴快的,接茬道:“今日既来了,必得见识一番才肯罢休的。”
风灵揣着书信,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要将这桩喜讯告知张韫娘,并无心显弄什么骑术,笑嘻嘻地敷衍:“这个容易,改日我走货时,愿瞧的,跟着我走一遭便是,包管瞧得够够的。”
“大娘何必藏拙!”有人高声起哄,风灵不必抬眼,也辨听得出索良昭倨傲的声调。只是她一贯爱出风头,几时肯将他人拱上风头过?
风灵心底冷笑,猜她必不怀好意。
索良昭抬臂拍了几巴掌,引得众人皆向她望来。“大娘曾与府兵同行军,自沙州至西州,两千里路,来回奔走疾驰,丝毫不落下势头。且路遇突厥人偷袭,同延都尉一处陷阵杀敌,可是了得。”
她说得激越夸张,仿佛去行军的是她自己一般,话说至此特意顿了顿,目光往索良音脸上一扫。
风灵只怕她又要拿索良音作法,忙扬眉笑道:“昭娘何处听来的这些话,都是市坊闲人胡乱嚼舌。”
“姊姊这是怎么了?何时学得那套自谦,竟似换了个人,教人不敢相认。”索良音突然出声,莞尔轻笑。她扭头瞥了索良昭一眼,倾身向风灵低声道:“姊姊可莫教她轻看了去,免得她四处败坏姊姊的名声。”
风灵心中“咯噔”一动,她倒想问问索良音是怎么了,向来都是她争强好斗,索良音在身后劝她罢手,情势蓦地翻转,处处皆透着怪异。
“姊姊便同他比上一比,何如?”风灵来不及推辞,索良音已指着替索良昭牵马的壮年家奴道:“姊姊莫瞧不上他一个家奴,却是沙州数一数二的驭马好手,沙州多少良马皆驯服于他手底下。”
风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今日她无心惹是生非。
索良音脆声笑起来,“咱们这女社会马也无甚意趣,惟有同他赛一赛马尚还可得些乐子。姊姊只管去,一名家奴罢了,有甚好顾忌的。”
那边索良昭已下了她那匹枣红的大宛马,将缰绳交至健仆手中,他毫不推让,牵着马走到风灵跟前,躬身行礼。
有几声尖利悠长的唿哨传来,原不相干的城郊春游之人,好事地围拢过来,在周遭起哄撺掇,好不热闹。
风灵见推脱不掉,抬手将发间的发簪珠饰摘了去,交予一旁的阿幺手中。又顺手拢起脑后散挂着的一把头发,编结成麻花辫,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