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要将事情的原委,并自己不愿东躲西藏的心思讲上一讲,但时下她毕竟在宫中,虽无甚名分,可这般姿态与一名郎将在巷道内,若教人瞧见终究不妥。
风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认真地瞧着他的眼眸:“此时你心里怪我,自然听不进我解释。可阿延,你须得记得,不论如何,你才是我心里头一等要紧的。你予我些时日,待我将柳氏父子料理了,定是要回来的。”
她眸子里的恳切其实很是教拂耽延动容,他在辽东时将这双透亮的杏眼想了又想,本以为回到长安,便能见她在怀远坊门口笑颜如花地迎他。谁料待他日夜兼程赶回长安,家里只有一封言简意赅的书信在等他。
他召了阖宅上下的家仆来问,只说高阳公主府上的阿嬷来同传过一回话,不几日娘子便带着杏叶走了。他怒气冲冲地赶去公主府,高阳公主倒是肯见他,却只不过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顾娘子如此得圣心,滔天的权势就在她眼跟前放着,触手可得。试问哪一个会放着这样的权势不要,甘愿躲藏在坊间苟且度日?”
再有东市里四处传言,都在说一位年轻娘子带着宫禁内的左右候卫,赫赫扬扬地封了东市几家大商户,拂耽延听了心更凉下去几分,怒气却再添了几把。
“阿延,你且放开我,这终究是宫中,若教人见了……”风灵委屈地细声求告,肩膀手腕上生痛,也不敢用力挣开,他倘或再添把气力,断筋折骨也未可说。
拂耽延虽恼怒于她擅做主当又进了宫墙,但又抗不了她伏低做小的委屈模样,心头郁火已去了一半,遂甩开她的肩膀与手腕,冷着脸转身便离去了。
风灵心里不好受,这些日子以来,圣人病重,宫中压抑。同索良音意外重逢,又见她对自己冷面冷心,昔年姊妹情义尽绝。眼下拂耽延又误解她贪恋权势,从未如此恼过她。
她揉着痛麻的肩膀,越想越不是滋味,眼泪便夺眶而出,干脆坐在巷道内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抒发舒服了,抹抹眼泪便过去了。
……
李世民这回呕了血,少不得又缠绵病榻一月,理不得政事,风灵不必再侍墨,转而侍奉起了膳食。
圣人病情一加重,吴王与东宫的对峙之势愈演愈烈,甚至在朝堂上扯出了吴王与太子两派来,间中还有一个魏王李泰,虎视眈眈。
先前,杨淑妃还来探得勤快,李世民稍长了些精神,获知眼下朝堂这三势鼎力的情形,便下了口谕,无诏不教杨淑妃来探。
杨淑妃无从得知圣人病情如何,却是忙坏了竹枝,每日变着法儿的从风灵那处探听消息,好去传予杨淑妃知晓。风灵懒得同她计较,无关痛痒的话她去传,也便传了。
一月后,李世民精神养起了一些,却仍旧乏力,朝事皆交由太子定夺,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朝中日益成势派系。
风灵在宫中日子一长,朝堂上的那些事,多少知晓一些,每每听见李世民忧心感慨,心中便要嘀咕:吴王果决骁勇,性子最似圣人,魏王才华横溢,极得文官拥戴,只那位太子殿下,竟瞧不出他的长处,左看右看,似乎还有些优柔寡断,圣人怎就指了他往后荣登大宝。
终有一回,李世民同风灵闲话时,喟叹道:“论说储君之才,太子、魏王、吴王三人皆不及他们那长兄,若非当年承乾太过急切,教人撺掇着起了谋逆之意,也不会有如今三势争权的情形。”
“圣人皇子众多,必是知晓诸位皇子的脾性,才择定的储君。这大宝最终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中,想必也是他最合适不过了。”隐太子谋逆,后充军发配,病死在了黔州,当年是桩大事,听阿盛说圣人因此头一遭引得旧疾暴起,随后便每况愈下,可见此事伤得他狠了。风灵恐他提及旧年的伤心事,言语间忙打开岔。
李世民偏脸打量了风灵一眼,点头道:“自是知晓,才择定的他。恪、泰立,诸皇子皆不存,惟晋王立,李氏的血脉兄弟才得保全。诸皇子中,雉奴最为仁厚,拓疆大约是不成的,守成却是不错。”
风灵忽想起那日在昭庆殿残垣前,太子无端地问起她可否知晓隐太子的足疾从何而来的话,心念一动,遂顺着李世民的话道:“圣人这么一说,风灵倒记起一桩事来,有一日偶见了太子殿下,似乎在怀缅,随口就提起了隐太子足疾的事来,很是感慨,可见太子殿下待兄弟确是亲厚。”
“哦?”李世民疑道:“他同你说这个?”
风灵略有些心虚地点点头,补道:“正是在昭庆殿石阶前,太子殿下仿佛,仿佛是想着些旧事,风灵也不便多问。”
“他倒是个念旧的。”李世民抬了抬眉毛,好像再一次肯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大约是贞观四年,凤翎在昭庆殿阶前跌了一跤,伤了皮肉,便跑去委委屈屈地向她长兄哭诉。那时承乾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拖了一条雷公锤便要去砸平昭庆殿的石阶。到底个头小,气力不够,那一锤落下时落偏了,正中了他自己的一只脚,从此便落下了足疾,不良于行。凤翎的膝上也由此烙了块新月弯钩模样的疤痕。”
“雉奴许是思念他两位已不在世的兄姊了,幼时他们倒时常一处戏耍……”李世民叹道。
风灵怔怔地望着李世民,先前她莫名地记得自己幼时在昭庆殿前狠跌过一跤,又有疤痕为证,教杏叶嘲讽是汝南公主回魂。
而今李世民亲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