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这一日,风灵为着避忌,亦为了躲懒,未去杨淑妃的“流萤社”。 乐文移动网魏国公房氏三子的夫人玉勒弘忽为探旧友,送几口酒去,亦未参与那诗社。
因此,她二人在便一同错失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消息。直至数天之后,风灵在两仪殿中伴驾侍墨时,才听到了这个消息,乍一入耳,犹如天崩地裂,险些将研磨好的朱砂打翻在了裙上。
这一日,李世民的心绪极佳,颇有几分期待地告知风灵:“过些日子,便要行秋狩,比起侍候笔墨,狩猎该更合你心罢?”
风灵果然心中欢喜,喜笑颜开,口里称是,心中亦暗道:终是能得舒展筋骨,这民部和两仪殿生教人憋坏了。
李世民见她脸上堆满了笑,又道:“恰逢工部尚书阎公上折奏报,翠微山下的翠微宫已然落成,今岁秋狩,正是个好去处。”
风灵脸上的笑即刻带出了些许谄媚:“圣人准风灵同行么?”仿若是年节中讨要胶牙饧吃的小娃儿,惹得李世民亦跟着畅怀笑了一回,面颊上的短须跟着欢欣地颤动着。
正笑着,他却忽然记起了什么,扒拉过手边的一堆奏折,逐本翻找,三两下便从中挑出了一册,风灵一眼瞄去,望见册子皮上有“鸿胪寺”的字样。
李世民展开奏折,手指头点着找了几排,不知是自语还是吩咐风灵:“这一回秋狩,尚有一桩要紧事,切莫顽过了头。新降的阿史那的一支,将往翠微宫朝见,介时鸿胪寺的人该先往安排妥帖了才是。”
“阿盛。”他偏头唤来内监阿盛,“翠微宫新成,正是用人之际,你筹算筹算,多安置些内监宫人先往那边去,如何抽调人手,你同杨淑妃商议去。”
李世民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划着,风灵的心神早已出离,脑子里只剩得李世民方才的那句“新降的阿史那的一支”,嗡嗡作响。
“陛下说的阿史那,是平壤县伯弥射将军么?”她犹抱了一丝侥幸,旁敲侧击地探问:“风灵亦见过呢,昔日弥射将军在敦煌城迎娶长平县主,整个敦煌城都来瞧这热闹。”
“弥射?”李世民疑惑地皱了皱眉,又松开眉头笑道:“西突厥阿史那氏可不止弥射这一支,且弥射早已归降,算不得是新降。”
“那是哪一只……”风灵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已能明晰地感知到心底的凉意。
“阿史那贺鲁。”李世民随意地回道。
风灵只觉“嗵”地一下,一团巨大的雪球落到了她的心底,凉意霎时成了寒气,噎得她说不上话来。
她恨不能未曾问过是否准许同行的话,若是未问过,她便能做出一副鞠躬尽瘁的姿态,请李世民准她留在民部,不伴驾往翠微宫去。可眼下一切都已晚了,恐惧之余,她深怨自己改不了凡事冲在头里的臭脾性。
“方才还高兴得跟个孩童一般,怎的又不乐意了?”李世民今日心里欢畅,倒极有耐心地来问她。
风灵脸上的忧惧已然掩饰不住,索性便由着那股子忧惧道:“那阿史那贺鲁,当真是骇人的阎王,商道上往来商客哪一个提起他来不骇怕的?曾有一阵,敦煌城内大人要挟恐吓小孩子的话便是:‘你若再顽皮,贺鲁便该领你去了。’虽后来延都尉……额,延队正到了沙州,治得贺鲁略收敛了些,可……可是,当真要与他面对面的,风灵……”
她满脸的惊惧直摇头。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她惊慌失措的神色上,略拧起了眉头:“我大唐边民如此惧怕一个突厥蛮人?”
风灵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一想这话竟是要伤了圣人的脸面,恐惹他不悦,又忙不迭地摇头,顺口求道:“风灵本就不识宫规礼仪,亦没个体统,若是见了那贺鲁,心里惧怕,把持不稳,或有失态,教蛮人取笑,岂不难堪,倒不若不去。”
她越说声音越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世民的脸色。但见李世民果然抹去了脸上的笑意,有些唬下脸,风灵不禁忐忑。
“你只管去便是,爱如何顽皆由着性子。以我大唐之威,难不成还护不住你一个女娃了?朕倒是要在一旁瞧着,那阿史那贺鲁长成何等的三头六臂的鬼怪模样,能将你也唬住了。”李世民仿佛在同她较量此刻哪一个更孩子气,亦堵着气道。
风灵心底唤神佛不灵,呼鬼怪不验,只觉自己掘了个深坑,临坑边缘而立,却被圣人一把推了进去。
她无奈地眨了眨眼,趁着李世民尚堵着一口气,作这娇憨态道:“风灵去便去,想来不论阿史那贺鲁是何等的鬼怪,见着真龙也得灭了气焰,伏低认小,风灵便假仗着圣人的天子之威了。”
李世民这才重新拾回了笑颜,点头笑道:“这一回阿史那贺鲁带了不少好马过来,你由着喜爱,去择选一匹,若能驯得了,便归你所有,终是不负你‘替天子驯马’的名声。”
风灵脆声应下,不敢再露出不情不愿的模样,咬牙忍耐至回了昭庆殿,躲进净房沐浴,方能将愁虑现出来。
她在水桶里浸了许久,水渐渐变凉,犹未能相处应对之策。杏叶在外头叩着门高声道:“娘子洗得了没有?再不出来,水凉了非得病倒了不可。”
风灵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打发了,从水桶里站起身。已是过了七夕,秋意渐起,水本就凉了大半,再乍一离开水,她不觉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
这一冷,一下激得她心中通透,对着桶内的水思忖:既已入了秋,凉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