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心里的怒火发酵得不动声色,一把剑也是舞得沉着得力。但完颜旻还是从她经络间的律动中觉察到她情绪的不稳定。
“练武之人最忌心有杂念。”
完颜旻开口,说着中指微微加力,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南月手腕上的力道。
南月却是更加气恼。
这人居然通过手上的力道来感知,不,来监视她的心绪。
完颜旻在南月身后处于绝对的掌控地位。她看不到他,他却将她里里外外把握得一清二楚。这样,也才方便他利用得一清二楚吧。南月愤愤地想。
这样想着,越来越觉得两人地位的不对等。这种不公平促使南月把全身力道集中在手上,想要一举挣脱完颜旻加在她手上的束缚。
手扬起,却只塑就了一个僵硬可笑的形状,不能动作分毫。
武这种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完颜旻早已捕捉到南月手上细微的异常。一个反力将木剑连同南月握剑的手疾势向下。
那病单薄的剑垂直向地,剑身松松没入堆积的落叶层里,露出半截斜插的剑身。
南月双眼注视着那把剑的陨落,无能为力。
二人纠缠之间,夜在流逝。
东方天际已显露隐隐欲动的金黄。灿丽的缝隙从大块大块的深紫与漆黑****出。像是黑色袈裟上由金线织就的网。
夜空不是那么黑,于是琼林也不再那么亮。
视野的昏暗使得南月更加没有依托,此时连剑也没有了,她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身后人的气息。
可这个人是如此可怕。
完颜旻的眼里只有目标,只有目标。
为了目标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都可以被利用。
皇城里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他是皇上,是群魔之首,自然也不例外。
肩头却突然有重重的力道倒下。
南月觉察到自己颈际有发髻的摩挲感和来自人的温热气息。
紧握住她腕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松开。
完颜旻!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在话语间置她于千里之外却总要于肢体上作出这种荒谬的亲近感。
包括他方才一直在她身后。
这种亲近让南月感到厌恶、畏惧以及本能的排斥。
南月已经忍无可忍。而且此刻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她要彻底地摆脱他。
于是开始攒聚力量。
然而这点小小的意图被轻而易举的识破。
清冷的声音响起。
“别动。朕练了一夜,乏极。”
完颜旻五指深入她指间,紧紧合拢,包裹住南月欲施力的拳头。
南月浑身的力瞬间松懈下来,为这一声带着倦意的命令。
平静而略带虚弱的语气使得这命令更像是一种请求。令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不管这人有多么的……无耻。
他适才毫不留情地指出她就是一颗棋子,现在累了,却拿她的肩膀当枕头。如此安心地静憩,没有丝毫愧意。
可是她没有他那份天然的狠心,现在就抽身离去。尽管现在离去完颜旻一定不能奈她如何。清晨,是狂舞了一夜的狼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可正是这份不堪一击,足以使她心软。完颜旻常常有这种能力,轻而易举地俘虏她的心软,并利用之。从他在她面前装小孩子时就是。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南月最终放弃了动作。放弃了那个狠心的南月。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感知着肩头这份无可奈何的重量。心神竟无比的清醒。南月双眸睁得大大,望着渐渐消失了光华的月亮。
这个人是如此的令人讨厌,可是她即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有些令人贪恋。
她都在想些什么啊。她南月何时这样的卑贱,对一个石头一样冰冷无情的人产生这种不可原谅的情愫。
可是,她还是不敢动。怕惊动一个用自己的夜夜不眠来谋求天下安稳的人。
完颜旻是个无心的混蛋,南月在心里界定。
可他又是个努力的混蛋,让人进退不是。
南月望着天,想了很多很多。想怎样给完颜旻这样一个人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渐渐地,也有些困,而且困意席卷而来,越来越不可阻挡。
第一道亮光穿出云层的时候,完颜旻似乎被环境的骤亮惊醒。
事实是他根本没有睡。
对心事满腹的人来说,哪怕最短暂的安稳睡眠也是一种莫大的奢侈。此时不是享受奢侈的时候。
完颜旻把头从南月肩膀上抬起,手也松开。
随即,南月也因为肩上分量的突然减轻而被惊醒。
她是真的在精神到极致的时候被打入了困倦,才会睡着。
揉眼,转身,看到一袭黑衣伫立。
瞬时精神起来。
“完颜旻!”南月有些怕撞上这堵黑墙,下意识地后退。
“你本可以在椒房殿好好休息。这便是逞强的后果。”
完颜旻这话说得无关痛痒,仿佛南月会累成这样与他不分时间地点地选择睡倒没有丝毫关系。
实际上,话的最底层有一层浅浅的心疼。
但是太浅了。南月不会听出来,完颜旻自己也没听出来。
“你……”
反驳的话还未想好,完颜旻已经风一样走开。
南月伸展着僵麻的身体跟在完颜旻身后,只是有意与他隔了一大段的距离。
“现在还不想回椒房殿吗?”完颜旻停住脚步,回转头看南月。
“我要去靳安殿请安。”南月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