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也真是惯能给人下套的,叫淮南国和江都国欢欢喜喜地结了亲,将来一家被他抓住实在把柄,便是两国俱连根拔起。
至于为刘陵献计使太常劝谏选妃的严助和朱买臣,到那时别管有罪没罪,一个谋反从犯是跑不掉的。
这般走一步见百步后的心计智谋,也难怪前世时全天下都蜷缩在他的阴影下。
阿娇笑过后望着窦夫人道:“舅母,您将心比心地想想,若是您的娘家嫂嫂是刘陵这样人,您能喜欢?”
馆陶立时就笑骂起阿娇没规矩,连舅母的玩笑都敢开。
窦夫人自然是不会和自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计较,更何况一向心疼她小小人儿就要扛起窦家,见得她能如此能说能笑比什么都开心。
她难得进回宫,阿娇自然留她和母亲都用了晚膳才放她们归家。
窦夫人归家途中正好要经过须侯府上,又恰巧见着从大门中一脸阴霾转出来的淮南翁主刘陵。
窦夫人慢慢放下车帘,不再去看外面,免得叫淮南翁主看见了她,两下里都尴尬。
她心想刘征臣今日和娘家越是疏远隔离,来日所受的牵连也就越少,也是件幸事。
秋日薄暮总是最美,天穹上柔和的霞光,纯白的云层,望之都叫人生出一种浪漫的诗意。
尤其是当一行归巢的鸟儿驮着五彩斑斓的霞光振翅划过天空时,更是叫人禁不住随着极目远望。
天的那端,究竟是什么呢?
飞鸟白云青天,实在是美的叫人心静。
但很显然,在刘征臣面前受够了冷脸的刘陵是没有心情去赏眼前如画美景的。
陈阿娇瞧不起她,不愿意和她来往也就罢了。
但刘征臣凭什么对她皮笑肉不笑?她几时见过没过门的表嫂去结交小姑子,反而连一杯茶都得不着喝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赶人。
刘陵上了车后咬牙切齿了好半响,方才恨恨地道:“好一个刘征臣,以为靠着皇后了,就一生无忧了?我看你是不是真能如此硬气,一辈子也不靠娘家。我真得好好问问你的母妃,你江都翁主的教养就是这样六亲不认吗?”
说到这,又不免气上半响,年底她就要嫁给孙文忠了。
她刘陵不说国色天香,也是差不了多远了。
更何况她一向自认冰雪聪明,长安城中的这些王公贵族谁不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个名字在此之前都没听过的孙文忠哪配得上她?
但一向宠爱她,对她言听计从的父王这次都没有知会她半句,就做主写奏折谢过了陛下赐婚。
她气极去书,父王的回信是从未有过的冷冰冰。
他说从前能为交好王太后而给刘迁求娶金红,如今又为什么不能把她嫁给江都太后的侄子来换取两国间的结盟?
道理刘陵自然是懂的,她只是还存着几分奢望。
她奢望父王会说一句你若是不愿嫁那便罢了,到那时她会含笑对父王说她愿意嫁。
刘陵忽地悲凉一笑,她对自己说这就是命,生在天家谁不是这样把婚姻都当做交换工具?
陈阿娇不过幸运些,嫁了一个爱她的人,什么委屈都不用受。
她缓缓闭上双眼,仰面倒下,任凭云髻峨峨被弄乱,任凭哭花了妆。
不可一世的淮南翁主到底嚎啕出声,她不甘也不服。
凭什么是陈阿娇做那个幸运的人呢?
就因为这一点幸运,她就达到了她永远企及不了的高度。
哪怕,她刘陵日后成为帝国最尊贵的大长公主,在陈阿娇面前仍然抬不起头来。
其实,面对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盛宠深情,谁又能不嫉妒呢?
尤其是对本也该享受一星半点荣宠的帝王妃嫔来说,就更叫人嫉妒的夜不能寐了。
林灵看的开,心下不过羡慕一会也就罢了,对她来说能膝下有一个皇子已然是万幸了,又怎能还去期待更多?
人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因为得不到的贪欲,这话是没错的。
如宁蒗希冀她所出的二皇子刘闳将来能继承帝位便是奢望,求之不得自然就快乐不起来。
纵便她现在过的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是万人艳羡不来的神仙日子,她仍然不快乐。
被废了名分冷居在永巷的尹月娥没人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只偶尔地听从那经过的宫人说有人日夜在内凄厉地哀嚎。
倘若有人得空在墙角下听上半响,必定会笑的前仰后翻。
在尹月娥臆想的世界里,她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宠妃,她是被贱人所害才落的如此地步。
便是乡下来的刚进宫的笨丫头也知道这宫中能称得上宠的只有皇后一人,没人会理会她声声泣血的呐喊。
有促狭的还尖着嗓子学她“救我出去,必千金重谢”,而后噗嗤笑,“千金?她见过千金吗?”。
笑过后,几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们又不免踮着脚尖往宣室殿的方向望。
其实,宫阙重重,她们除了望见一望无际的宫阁飞宇是什么都望不见的。
但她们还是禁不住张望,仿佛目光的尽头能看着那个在宫中荣宠了这么多年,还将继续荣宠下去的皇后。
她们没见过皇后,但在见过的人嘴里皇后生的极美,举止也是极高贵大方,气质脱俗,普天下没人能比得上她。
说到美,宫人们是信的。
倘若不美,又如何盛宠不衰?
难道单单靠和陛下青梅竹马的情意?
可是皇后都已经三十一了,难道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