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
荀子却说:人之初,性本恶。
其实人之本性,既不美好,也不过分丑陋。
人类社会的一切,都是基本人性的映射。
人有两个本能:生的本能与死的本能。
本能,即本性是支配人行为最强大、最根本的原动力。
生的本能表现为善良、慈爱、宽容等积极光明的行为。
死的本能则表现为杀戮、贪婪、自毁等邪恶极端的行为。
贪生怕死……或者说好听的……爱好和平认真说来也不算是恶性,人本思安。
尤其是对这些习惯了翠绕珠围、膏梁锦绣生活的人来说,战争代表着动荡。
这种动荡极有可能会毁掉他们安逸奢靡的生活,这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至于边郡军报上那一连串冰冷血腥的死亡数字,对这些贵人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激不起他们心底的一点涟漪。
难道没有匈奴人就不死人了?
也有些好心的贵妇人,会在宴会时说起这个叹息两句真是作孽。
但也就仅仅到此为止,转脸就会被首饰发髻这些女人亘古不变的热门话题牵去心思。
对这些锦衣纨裤的贵族,刘彻从来没有指望他们能忽然爆发出什么热血报国的情绪,他会好好地圈养他们,叫他们心想事成地继续眼前的生活。
好在这些人只是少部分,好在朝中文臣武将想把脊梁伸直的到底还是多出许多去。
但等王太后都能情急之下说出同匈奴人和亲低头可保一世平安的话来时,刘彻才发现自己从前的认知很可笑。
当朝太后都觉得汉匈大战是可以避免的,是可以不打的,那其他人呢?
都觉得他这个天子在好大喜功?在穷兵黩武?
真该把这些人全丢在边郡去,让他们知道给匈奴人当奴隶是什么滋味,让他们知道眼看着匈奴人奸污自己的妻女又是什么滋味。
刀没落在自己头上,总是无所谓!
阿娇是亲历过边关匈奴侵袭的,她深切地明白刘彻为什么要这么做,更理解他为什么对王太后发了这老大的火。
管家难,管天下这个大家就更难了。
但王太后明年就会因病去世,她不愿刘彻日后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都会泪水涟涟中掺杂着后悔。
人死为大,刘彻日后更多想起的只会是王太后从前是如何辛苦养大他们姐弟。这种情绪的膨胀中,他会悔恨在王太后生命的最后没有对她好一些。
是以,这晚哄睡了两个疯闹了一天的孩子后,阿娇望着又在书案前执着狼毫细细描绘的刘彻久久无语,为王太后说话怎么都还是需要点心理建设的。
要不是想着刘彻,她才不会张这个口。
每当给独独的掌上明珠画衣裳样子时,刘彻心情总是格外地好。
等到看到那精致可爱的衣裳穿在元暶身上时,瞧着元暶喜欢的朝他直笑。
他的心情就会更好了,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
他开始大为理解小时候阿娇给布娃娃做小衣裳打扮的感觉了,当看到自己的小女儿粉雕玉琢地穿着自己设计的小衣裳,简直不要太幸福。
他专心俯首于案间,一时倒还真没发现阿娇有什么反常。
但等往常那凑在他身边或是出主意或是感慨他惯坏元暶的声音一直沉默时,他便是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发现了不对。
这是她两个哥哥托姑姑说到娇娇跟前了?在为这烦心?
前一阵他听人说了一嘴,两个国舅都觉得活了半辈子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将来在外甥外甥女跟前都没脸。
娇娇大哥为太常卿,掌宗庙礼仪。
二哥为太常丞,掌凡祭祀及行礼之事。
管宗庙皇室事宜,又有地位又没有多少实权,正适合两个才能平庸也什么大志向的国舅。
但人有脸,树有皮。约莫是想着将来外甥大了,说起外家说起舅舅都不好意思提的场景叫两个国舅难受吧。
娇娇体谅他,从来是不肯叫他有半点为难之处的。想必就是姑姑来说,娇娇也冷起脸说了她一顿。
其实大可不必,刘彻对两个国舅的将来也早有安排。
娇娇大哥可为太常,掌宗庙事。二哥可为宗正,主管皇室的宗室事务。
虽说还是远离权利中心的闲职,但却都是九卿,清贵无比,太常更是九卿之首。
何况叫太子的舅舅们和宗室们打好交道,将来对太子也只有好处。
刘彻耐心仔细地描出襦裙上的最后一朵云彩后,终于搁笔仰起头来。
他轻轻走到阿娇身边坐下,刚想开口叫她不要烦心。阿娇已经仰起头,只作若无其事随口一提的样子开口道:“太后这阵病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刘彻楞了一下,他还以为娇娇是为娘家哥哥操心,没想到却是为了母后。
又忍不住笑了,娇娇可真是笨到连装漫不经心都不会。
笑过之后就是气了。
时间委实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他如今面对母后时已然平缓了许多,母子俩也时常有说有笑。
但一旦火气激起往事那些不堪的回忆时,刘彻就没法继续当没事人。
他怎么能真的当做没有发生过?他的母后要毒死他的长子,这叫他怎么当做没有发生过?
尤其是他的生母——理应最了解最支持他的人竟然能说出汉匈之战不必要这样叫他心凉的话来,就是阿娇来说情,刘彻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