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里,阿娇时常把刘征臣叫进来说话。她的一双儿女——南衣和北思也成了温室殿中的常客,一时间谁人不知须侯夫人同皇后的交好始终未变,多的是往刘征臣身边凑的人。
刘征臣因着时常见人,起先排斥与人接触的心结似乎也消融些了。
脸上也有了些笑容,但阿娇还是会时常见到她的黯然失落。
疗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谁都不能心急。
阿娇最近一直想,她为刘征臣这么难过,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纵便是经受了两千年的苦熬重生,她心底又何尝不害怕会落到前世的境地去?
所以她竭尽全力地去帮征臣,也是为了叫自己好受,叫自己相信天命并非不可改。
但元朔元年的大汉天空除开她这个不确定因素所带来的改变外,其余倒还是按部就班地沿着前世的额轨迹发展着。
半月前东夷秽君君南闾等率二十八万人归附汉朝,刘彻大喜,由此汉置苍海郡。
因为这个,就是馆陶都在阿娇面前猜度说莫不是真因龙凤胎福气大,才带来了这些喜事。
阿娇无奈失笑,心想等过阵子去年被火烧龙城受尽屈辱的匈奴人反击,该不会又说这也是龙凤胎带来的吧?
十一月暮秋的阳光,渐渐失去了炽热的温度,开始有气无力起来。尤其是黄昏时,甚至还叫人觉得有些清冷。
阿娇哄睡了两个孩子后,就倚在殿门口等着刘彻回来。
刘彻最近心情一直不愉,那时说起刘征臣时说有闹心事。后来阿娇问了他,还真的有。
郡国藩王们消停了没几天,又开始在拿些小动作试探刘彻了。好几个郡国合起伙来拒绝执行刘彻通传全国的举孝廉,他气得跟阿娇赌咒发誓说总有一天要把这些累赘全处置了。
但气完后也知道那是冲动话,帝国一旦内乱起来,匈奴人可不会就在旁老实看着。
为了大局,他还是预备实施主父偃所议的推恩令,温水煮青蛙一样地消融藩王们的势力。
只是窝了一肚子火,刘彻还是不肯就这么被他们恶心了下,就放过他们。前不久他下诏执事议二千石不举孝廉者罪。
深谙上意的张汤立马又跳出来上奏“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真是正中刘彻的下怀,都没有过廷议,就被刘彻武断地批准施行。
刘彻十六岁登基称帝,到如今整整十二年了。早就对皇帝这个须恩威并施的身份适应的如鱼得水了,外戚也就只有阿娇这一枝还繁荣着,却也是不会对刘彻形成半点掣肘了。
丞相窦婴更是一改从前面貌,即便有要和天子据理力争的地方,也柔和起来许多,开始讲究起说话的艺术。
更何况,刘彻又不是听不进话的帝王,十次争执中倒有五六次是听了丞相的。
如此,刘彻在皇帝位子上不说是喜怒哀怒俱是国策。这么一点警告藩王们老实的权利还是足够有的,就是窦婴进宫来也满口夸扬说陛下有高祖之风。
高祖之风是什么?还不是说他气性大,杀伐果断。
窦婴是实在经历了七国之乱的老臣,不愿宗室间再起兵戎,一来天下不稳,二来祸连百姓。但老丞相到底是太皇太后在时最看好的侄儿,心软也只是一刹那,他看事清醒着。
更多的时候他不遗余力地撺掇阿娇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叫陛下把这些不安分的宗室全杀个干净,用他们的血警醒活着的人。
阿娇想到窦婴说这话时眼角眉梢的狠厉,不觉感概果如馆陶半是自豪半是揶揄地说丞相那是老狐狸,惯能装和蔼慈爱了。其实,那心里狠着了。
窦婴这样的心性也正合了刘彻的心意,君臣俩去年不就是力排众议打的匈奴吗?
阿娇站在廊下,望着不知何时灰暗下来的天空思绪渐渐飞远。
一阵狂乱的秋风吹来,还真叫人遍体生凉。
她拢紧了玉兰披在她肩上的大氅,吩咐身后的雪舞道:“去问问,陛下怎么还不回来?”
雪舞得了吩咐,立马转身就走。
等眼看着她就要消失在视线中,阿娇又改了主意,叫人把她追回来。“陛下今天大朝会,没准被什么重要事耽搁了,别去问了。”又吩咐木笔去少府传话,叫晚点上膳。
阿娇又在秋风中等了半个时辰,见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还是没有盼到刘彻进殿的身影。
她便也不再等了,抬脚进寝殿去。
两个孩子只怕醒了,等着喂呢。
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眉眼长开了许多不说。精力也愈加充沛,不再成天到晚就是睡和吃,而是成天拍着小榻指外面,身子往门口扑。
奶娘会意,知道是要出去走走逛逛。却也只敢在太阳最好又无风的时候把刘暠和元暶裹的严严实实地在庭中晒晒太阳,平时都是在温室殿中踱步。
但见了外面的天地,哪还愿意再看着殿中那些摆设?
每次奶娘们抱着刘暠和元暶在殿中散的时候,兄妹俩都急得直扑腾。
等顺意无望后兄妹俩就是哭闹,任凭奶娘们怎么哄都不行,还得阿娇进去才能哄住。
是以,阿娇隐隐听着孩子的哭声后,脚下便愈发快起来了。
至于刘彻,一时间倒抛在脑后了。
难道他还能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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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确被绊住了,还真如阿娇所猜是大事。
他满面肃然地坐在上首的御座,望着满殿中垂首不言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