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起身从衣架上取过衣裳穿上,方才徐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取过牛角梳慢慢把满头青丝梳顺。
也许是因为前世临死前用诛心之话逼走了刘彻后,却忽然特别想再看一眼这人世间,于是她拼命攀爬到窗边。
她是吹着寒风油尽灯枯的。
到了这世,她从小就特别爱开窗迎着风站在窗前。
从前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只是觉得渴望那种寒风凛然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其实,她死前还想再看一眼刘彻的背影,只是他走了太久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到底存了几分莫名其妙的遗憾。
阿娇放下牛角梳,起身走到窗前。
这辈子,是千辛万苦而来,她会好好活过,尽量没有遗憾。
晨光乍现,木窗上还弥漫着雾气。
她哗啦一声推开窗,破晓时的凉气一下挤进来涌进屋里。
夏日的清晨,总是格外凉爽,一天中也就这会好时光了。
葱葱茏茏的绿叶中透出金灿灿的万丈光芒,红彤彤的太阳正缓缓爬起来。清湛的天穹中朝霞五彩斑斓,恍若打翻了调色盘。
阿娇深深吸了口气,回身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她天天看着侍女们挽发,时日长了自己也觉得会了些,心想也没有多难,今天就自己来。
但是真捡起牛角梳,梳来梳去总是不对。从前在侍女们手中听话服帖的发丝在她手里就成不了型,那边刚刚勉强弄好预备去梳下一处时啪地一下就算了。她直折腾的胳膊直发酸,终于无奈地承认实在比想象的难。
阿娇放下牛角梳,预备去唤雪舞。
却不料刚起身就听得门开的声音,脚步声轻快自信。
是刘彻。
她便起身迎上去,他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见她起来了未语先笑。
那笑容,比照进屋里的阳光还耀眼。
他灿烂地笑了好一会,才开口:“起来了啊,来,我给你打了水洗漱。”
阿娇也笑起来,“叫雪舞进来就行了。”又忽然想起来他怕是还不知道雪舞是谁,一面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盆放下一面说:“雪舞就是你昨天进门见着的那个杏仁眼的女子,是太皇太后留给我的人。”
她自自然然地说起雪舞的身份,没有丝毫遮挡。
刘彻莞尔,“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个人后望着她满头披散的青丝道:“我来给你梳发。”
说着还真走到阿娇身边,催促她洗漱。“快点,洗漱完我给你梳。从前我不也梳过吗?”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颇有兴致地计较起来怎么梳。
阿娇有些好笑,从前他不过就是给她插个簪子或者是临睡前给她拆发,那还不简单。
但是看着他孩子般的笑容,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洗漱完乖觉地坐下任凭他折腾。
刘彻很满意她的配合,拿起牛角梳挑过一束发丝便开始了。
阿娇望着他像模像样的起手,有些忍俊不禁,放佛已经看到了折腾半天而后吃瘪的他。
心想他以为那些繁复华丽的发髻是那么好梳的啊,他只怕比她还不如呢。
但是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满头青丝被有些生涩的手法一点点挽成迎春髻,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从小他就学什么都特别快,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小时候她就带着轮回最后一世的记忆最开始还有点优越感,而后便是拍马都追不上。
这也就算了,就当大帝都天赋异禀。
但是怎么连梳头发他都这么有天分?
刘彻本就明媚的心情被阿娇的星星眼一看愈发不可收拾,他的笑就一直没有落下去过。又往梳妆盒精心选过一对珍珠桂枝步摇簪插在左右发间,其后又在中间簪进一把白玉梳篦,选了一对水滴玉耳坠叫阿娇自己戴上。
而后刘彻又选了些颈饰和臂饰却是都不满意,便放下道:“回去了给你看看给你攒的首饰,不喜欢就叫再打。对了,还有好些衣裳,回去试试,有些还是我出的主意做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阿娇心中不免一动,回头去看他。“攒首饰?做衣裳?”
做这些干什么?她都不在宫中,而且可能是一辈子不会回去。
她一动珠玉轻颤,逆着光衬的皮肤白皙透亮,恍如还是二八年华。
刘彻很满意她这样的打扮,眼带笑意宠溺地看着她不以为然地回道:“御府令和金玉令每季有什么好的,我都叫他们给做着留在那里。”
这个傻子,明明自己不在。
还做这些什么?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穿戴的人,还画女子的衣裳图样。
阿娇心中一下漫出心疼来,她慌忙低头怕自己又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见着他时觉得自己心硬的刀枪不入,什么都不能叫她动容。
但是一见着他,心忽然就柔软的不行,一点小事就叫她想落泪。
刘彻看她这样心头也哽咽了一下,上前一把搂住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傻是不是?这有什么好难受的?我闲下来也总得有点事做,你看,现在你回去就能用上。多好,还免了宫中的人慌乱赶不及。”
她雾气满满地扬起脸,他俯身就轻轻吻在她额头上。
他总是这样,蜻蜓点水地亲她的额头,好像她经不起一碰一样。
阿娇的心暖洋洋地,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对外是怎么说她的?
没去松石斋前,怕被抓住她还时常叫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