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向是避暑的好去处,到进了六月后,却有半月不曾下过一滴雨。在田间地头干活的张博达自然是晒的一天比一天黑,张良把教阿娇的事接过去后,田间的事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不免在心里又说,这绝对又是整他。想来想去,这明明就是他算好的,算准了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对王父这样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行为已经是麻木了。当下继续在田地间挥汗如雨,直到竹歌来给他送茶水。
才坐下来满饮着凉茶,轻轻感受着山林间带来的微风。竹歌今天穿着一袭墨绿色衣裙,气质出众。看着张博达一口气喝了一大半茶水,轻快地笑道:“慢点,慢点!喝急了,再炸肺。”
张博达接下来便小口慢慢喝着,又引得竹歌笑了。“张郎君啊,你啊,还真是有意思。”
“怎么有意思?”张博达听见自己有些结结巴巴地问,竹歌便笑的更厉害了。他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没事哆嗦什么?
竹歌柳叶眉一挑,含笑道:“就是有意思。”她站起身来,拎起水壶。“我们回去吧,天不早了,晚饭已经做好了。”
说完,领头走开。
张博达忙去把工具收拢,跟上去。心中说不出的有些甜滋滋,她说我有意思?看样子自然是不讨厌了。
到了松石斋中,阿娇正和张良在后院的湖边,吹着风说话。条案上摆着水果点心,好不惬意。
往常碰到他们师徒这样的课余休闲时光,张博达总要酸的牙齿都掉了。但今天好心情的他看什么都顺眼,笑眯眯地就过去了。
雪舞看着了,对先回来帮着摆碗筷的竹歌轻声说:“竹姊姊,你张郎君今天魔怔了啊,干活也能上瘾?”
竹歌作势就要打她,“瞎说什么呢?”
雪舞不服,“是瞎说吗?我们上山这么久了,他什么心思你别说不清楚。”
“他只是把我当姐姐看。”竹歌轻轻道。
“那我也是姐姐啊!也不见他来献殷勤。”雪舞瘪嘴,正要再说话。就听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有什么活要我帮忙吗?”
“有有有,快进来吧。”雪舞连声答应,朝竹歌一笑,自去了。
紧接着张博达推门进来,“什么要帮忙?”
竹歌轻轻摇头,淡淡道:“雪舞诓你呢,没有要帮忙的。去叫老太公和女士,用饭了。”
张博达微微一愣,却还是顺从地出去了。竹歌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中却想起另外一张脸,埋在心里许多年的一张脸。
也不知道他还好不好,她幽幽地想。
用过晚饭后,张良和阿娇还去书房里用功。竹歌几个原来都是在湖边乘凉闲聊,是张博达一天下来最喜欢的时候了。这天她却借口有些难受,早些去睡了。
雪舞又不放心她,便也一块去红楼了。
清清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湖面上。天穹上一片灰暗,忽地卷来一阵狂风。
雨点豆子般地落在湖面上,下雨了。
半明半暗的夜色模糊了雨景,但砸在身上却还是有些生疼。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点亮了黑夜,隆隆的雷声震的天地间都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张博达洗漱过后出来便四处找竹歌,却哪也寻不着。又见红楼中已经亮起灯光,就猜是不是难受去睡了。
心里有些急,却又不敢轻易去闺阁中打扰。想来想去,觉得只怕是风寒,便把药材找出来称好,打定主意第二天给竹歌把脉后要是就给她熬。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声势才慢慢小下去。
瓢泼大雨过后,田地间空气清新极了。只是泥泞地寸步难行,张博达便去菜园间除草。
张良爱吃素菜,更爱自己亲自动手。他几岁起就在菜地间玩,对一应琐事倒是熟极了。
菜园旁就是果园,大片大片地种着桃树杏树梨树,现在花开过了,就只有绿的逼人眼的翠叶迎风招展了。
种菜是细致活儿,好些菜比名花还娇贵,但一茁壮长起来了就皮实了。一亩园十亩田,种菜这活还是蛮累人的。施肥,松土,整畦,下种,都要耐心要时间。
但看着嫩芽一点点长起来,等到能收获时,满心的成就感。吃着自己种出来的菜,更是格外地香甜。
张博达喜欢种菜,但今天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把菜当成草拔了,他还在想早上的事。
昨天还对他笑吟吟的竹歌,今天就换了人似地。问她什么,都冷冷地回他。
也说不上哪不对,但就是心里这么别扭。
他心中存着事,干活自然就不专心。终于把菜当成草连根拔起来一把,他醒过神来呆呆地望着手里菘菜。忙又把它们栽回去,颓然地坐在地上。
后面的几天竹歌的疏远就更明显了,平日间再也不主动找张博达说话。
张博达找她,也是能简略就简略。态度大变,张博达就是情商再低也看出来了竹歌不想搭理他。
他很有些不解,自觉也没做什么惹人厌的事情。一时想是不是嫌他年纪小,一时又想她是不是已经成过亲和离的。几日下来都没有睡好,人自然也就精神萎靡起来。
这些变化张良自然看在眼里,只是从张博达对竹歌露出好感来就不管,也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不管。还是专心白天黑夜地给阿娇上课,阿娇却不得不管。
张博达心地善良,倒是个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