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路上跟个愤青似得打发牢骚,只能说这运动太理想主义。比如军事化这一点,心思是好的,算是为了抗倭做准备了。有点积极的意义。但是吧,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要求的再多,有什么意思。衣食足而知礼节,先贤把道理都说透了。阶层两极分化严重,下面的肚子都填不饱顾不得规矩。上层的又流于形式主义。比如简朴,不叫奢侈浪费是好的,但没有什么标准。折腾来折腾去的,倒更像是做戏。
不过顺带的,城市能干净一些,算是做的成果最好的一部分了。
住小旅馆,像是最普通的人一样生活,林雨桐觉得似乎真的有些不大方便。比如吃饭,比如出门买东西,比如要热水,这些都需要铜板。可林雨桐偏偏没有。
如今世面上,银元已经稀少了。很多人家私藏了,但平时买东西,是真不会再轻易拿出来了。这两年倭国大肆收购民间的银元,控制金银流量,之前林雨桐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了,连银楼里的用银,都被掌控了。倭国热将银元运回去,又用银和铜掺和在一起,用机器压成银片子,然后卷成一卷返销回来,一两比白银还要贵一块五六。真是吃亏吃的热胆战心惊。前年政府‘废银改币’,算是应了跟倭国的经济战。其他各省收回国库的银元都上缴中|央,运往金陵。但是像是津市京城这些地方,因着倭国对华北的觊觎,多方阻挠干涉,迄今为止,也没有往金陵运送。
但也因为这个,精明的商人马上找到了商机。政府的公信力不足以叫大家对纸币报以信任。金银囤积不到,铜子也行。反正跟纸币比起来,也算是硬通货。所以,市场上很难兑换到铜子。一些小买卖人,宁肯便宜点收铜子,也不愿意收纸币。
问过了旅馆的老板,他才有些无奈的道:“想换铜子,如今可不容易。根本就换不出铜子来……铜子量最集中的是电车公司……每天收上来的车费都是铜子支付的。他们倒是对外兑换,以前也是整天兑换的,到了就能换。可现在只兑换两个钟头;原来是任人兑换的,兑换多少都行,现在只许每人兑换十块钱。铜子缺乏,钱铺子知道这里头的利,哪里还肯兑换。但是不兑换也不行,换少了巡警得干涉,说你扰乱市场。兑换多了他们心里又实在不甘心,于是也仿效电车公司的办法,不兑换毛票!”
林雨桐了然,这“铜子荒”的实质,不就是纸币贬值了,铜子却是相对的“硬通货”,当然没有谁会再愿意用铜子去无差价兑换纸币了。这种亏本的生意,电车公司当然不干的,钱铺属于私人经营,别说兑换了,他们自己还想囤点铜子保值增值,所以也是增加了各种前置条件,说到底,就是不给人换。
林雨桐心说,你不换就不换,我去大商场买东西,找他们找零钱去。我就不信了还弄不出铜子了。结果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人家不给找零,给一种‘存钱条’。就是你把剩余的钱存在我们柜台上,下次买东西从里面扣除。用这个‘存钱条’当票据使用,下次购物带上就行。
嘿!我真是长见识了。
最后到底还是从钱铺子里高价兑换了点铜元出来,要不然真是吃饭都不方便。
在津市没有再滞留,有客轮的时候买了票就走。最好的房间当然轮不到了,不过四爷买了四张票。一个小包间里两个架子床,可以住四个人。干脆多买了两张票,两人住一个房间,空出来的只能说明买票的人没赶上船。
海上飘着,闲暇时看看海景,但任何旅行耗费的时间长了,都是一年叫人觉得枯燥乏味的事情。
等到了沪上,都已经是五天之后了。觉得很深都带着一股子咸腥味。沪上这地方,两人更得低调,以前的故人也没有要联系的意思。甚至买到了当天去金陵的火车票后,两人没有在沪上停留,也顾不得疲乏,直接上了去金陵的火车。
火车是三等座,其他的车票买不到了。
“坚持坚持,八个小时就到了。”四爷将胳膊塞在林雨桐身后,叫她靠着。林雨桐点头,这个速度不能跟后世比,后世是住在金陵赶车去沪上上班都来得及的速度。但如今这八小时,也算的上是‘飞车’了。
在金陵修整了两天,启程去洛阳。从洛阳到童关的时候,两人在路上已经飘了一个月了。
“这时候出门,是真难。”林雨桐站在童关城外,感叹了一句。等回过头,看着童关城,心里又不免感慨。多好的城,只是后来毁了。
走在街上,听着孩童的童谣:“童关城,两头尖,北靠黄河南靠山。蝎子山,凤凰山,麒麟送子,砚台山。五里暗门不见天,西走十里脚不干。上到城墙转一圈,始识天下第一关。”
林雨桐听着就挑眉看四爷。四爷明白她的疑惑,就笑道:“《山海关志》有‘畿内之险,唯童关与山海关为首。’你知道山海关为天下第一关,却不知道这童关可与之并列。”